对於很少面对死亡的他们来说,突然间离死亡如此之近,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一些悲伤、遗憾,和对於世事无常的感慨,更多的只是对於吴潇的同情,毕竟一夕之间,这个率性嚣张的青年不止前途被毁,整个家都支离破碎了。
    韩予倒是接触过死亡的,他的父母在同一天出门,然後都没有再回来,他在他们葬礼上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被亲戚骂做冷血怪物。可是在他眼里,死亡只是一种解脱的途径,他的父母在一起痛苦了那麽久,终於选择解脱而已。
    现在通过吴建国的死,才明白了,死亡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带走了一个人所有的生机和美好,会让至亲痛彻肺腑。
    他还记得那天吴潇趴在早已经僵硬的吴建国身上,痛哭流涕著,喊著让已经死去多时的父亲再起来骂他,打他,他再也不离会家出走,但是身体已经僵硬的男人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警察跟卫诃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因为冬天的夜晚很冷,路面结了冰,有一辆车超速行驶,在路灯变成红灯的时候还试图冲过去,结果酿成了惨祸。受到波及的车子不少,因为骚乱很多车辆都选择急刹车,一整条马路都追了尾,而吴建国刚好就在冲突最激烈的那一段。
    他的车整个被前面和後面的车子挤扁,身体被卡在中间动不了,手里还拿著一个手机,好像正在给人打电话,人被交警从车里面弄出来的时候,手还紧紧握著电话不松手。
    警察将当时的状况陈述了一遍,“上救护车的时候,吴建国先生恢复了一点意识,一直指著电话叫儿子,我们翻到他手机里最後一个拨出电话标的就是‘儿子’,但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那个号一直打不通。”
    手机作为遗物也被带了过来,韩予拿过手机看了一眼,那通已拨电话的时间赫然就是吴潇被堵在巷子里群殴的时间。
    吴建国最终因为内脏多处破损,大出血而去世,至於他在最後的时候打电话给吴潇究竟想说些什麽,谁都无从得知了。
    那天吴潇哭了很久,求著吴建国醒过来,最後被强行架回病房的时候还在痛哭吼叫,打了镇定剂以後睡著了,醒过来後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而他的腿也因为动作太剧烈再次错位,做完二次手术时,医生隐晦的表示,这条腿就算痊愈後也会跛了。
    韩予又叹息了一声,看向卫诃,想起那天那个酒瓶。
    如果他那时呆著车里没有出去,如果他没有在那一分锺赶上,也许他也会像吴潇一样绝望,痛苦。
    “怎麽了?”卫诃察觉到看著他的目光,转过头问道。
    韩予摇摇头,轻轻靠在卫诃的肩膀上,“……没什麽,就是觉得……你没事真好。”
    卫诃轻轻勾起唇角,环住韩予的肩膀,轻轻吻著他的发丝,轻轻要求道:“那句话,再说一遍吧。”
    韩予乖乖的点了点头,握住身边青年的手,十指交缠的扣住。
    “小诃,我爱你。”
    “我也爱你,爸爸。”
    作家的话:
    二更=3=
    第八十二章
    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著,每天早出晚归,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变得非常短,韩予每天忙著葬礼的事,卫诃则忙碌公司的事,经常深夜时相互缠绵的接个吻便疲惫的睡下,再没有心力和体力去做别的。
    今天也是,韩予一睁开眼,身边就没了人,大概又是摸著黑去了公司。
    他叹了口气,从暖融融的被窝里爬出来,虽然没有明显的饥饿感,还是自己随便弄了点吃的。
    ──没办法,他可是被耳提面命的要求每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
    吃完饭,他给靳奕辰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些吴潇的情况,见没有什麽异常便又往吴家赶去。过几天要开追悼会,礼堂还得布置一下。
    司机早就等在楼下了,见韩予一从门洞里出来,便下车恭敬的为他打开後车门,等他上车。
    “真是不好意思了……你是卫诃的司机,可是让你整天跟我忙活。”韩予坐上车,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推眼镜。
    司机调转方向盘向门口开去,听到这句话就是一乐:“嗨!您说的哪的话啊!卫先生是付给我工钱的,又不是免费服务!”
    虽然这麽说,但是韩予还是有种麻烦了别人的感觉,只好给殡仪馆的人打电话,确认著葬礼的种种细节。其实他很怕这种跟别人频繁交流的工作,可是吴建国父母死得早,年轻时就离开家乡当兵,回来就下了海经商,在这个城市里根本没有别的亲人,剩下的人里,卫诃太忙了,吴潇在住院,靳奕辰是个小孩子,又寸步不肯离的陪著吴潇,只能他多操心一些了。
    打著电话,车子就开到了吴宅的门口,韩予下车回头跟司机说道:“您不用等著我了,我可能会一直忙到下午,等我什麽时候忙完再给卫诃打电话吧。”
    “成,”司机点头笑笑,“有事您给老板打电话吧,我随时待命啊!”
    车子调转了头开走,韩予也转身进了吴宅,豪华气派的小别墅,在短短几天内完全变了样,四周都被装扮成了一片白,布置成了一个小礼堂,空旷的大宅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透出一种萧条死寂。
    吴建国的遗像放在香案的正中央,是他当兵时的照片,一身的军装趁著高大粗犷的男人严肃的目视前方,更是透出军人身上才有的凛然正气。
    就这样一个强悍的生命,一转眼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了。
    韩予眼眶又有点发热,他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给离开人世的故人上了一柱香。
    殡仪馆的人很快就到了,拿了葬礼的流程跟韩予商量著细节,其实大都已经在这几天里设定好了,只不过再确认一下而已。
    忙完一切後韩予给卫诃打电话。
    “我弄完了,你呢?”
    卫诃那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我让司机去接你。”
    “恩,我在门口等他。”虽然对方看不见,韩予还是点了点头,顿了一下,问道:“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卫诃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了。
    “我看一下日程,……恩,下午还有事,可能回不去。”
    “……恩,那你忙吧,晚上别忘了吃饭。”
    韩予挂上电话,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小诃太忙了,这几天累的连觉都睡不好,他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他低著头站在吴宅的大门口,等著司机来接他,可是没一会儿手机却响起来,是卫诃的来电。
    刚刚忘记说什麽吗?
    韩予有些纳闷的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问什麽,那边青年就开了口。
    “晚上我想吃你炖的排骨。”
    “啊?”韩予茫然,“你不是要加班吗?”
    “恩,不加了,”卫诃似乎轻轻笑了两声,“如果连给自己放假的资格都没有,那当这个老板也太可怜了。”
    “……还是工作要紧,想吃排骨我可以随时做,大不了晚上给你留著。”韩予嘴里责备著,唇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来。
    “不,”卫诃慢条斯理道:“工作和老婆,我知道哪个重要。”
    卫诃的声音是很低沈的,隐隐透出一种磁性,尤其那声老婆,声线的辗转怎麽感觉都很性感。
    他的声音顺著手机传到韩予的耳中时,韩予觉得自己耳朵都有些发麻了,胡乱的扔下一句“别瞎说”就慌忙挂了机。
    ──也许他不该再这麽惯著小诃了,省的哪天又不知蹦出什麽荒唐话来。
    韩予脸红的懊恼著,从五寨里出来时带出的压抑伤感被冲散了很多,他看著马路边的车来车往,等著熟悉的那辆车来接他。
    谁知没有等到黑色的宾士,却等到了一辆白色的法拉利“吱──”的一声停到他的面前,副驾驶的车窗被降了下来,秦岳下车为他打开後车门,淡淡道:“老板刚刚有事要出门,小陈被他叫走了,吩咐我来接您。”
    “麻烦你了……”韩予笑著点点头,爬进了後车座,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他还回家吃饭吗?”
    秦岳从後视镜里看著他,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莫测,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概吧。”
    韩予心沈下来,知道这个大概,就是大概回不来的意思了。
    他叹口气,无意识的看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思考著晚上还要不要按照卫诃的意思炖些排骨,过了一会儿突然间发现了有些不对,便迟疑的转过头,看向秦岳,说道:“秦秘书……这个不是回家的路。”
    秦岳却抿紧唇,不说话,车子开的越来越快。
    韩予心里有些慌张,事情似乎不太对头。
    他试图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全部被锁了起来,要求秦岳停车,也没有得到回应。在他的忐忑中,车子一直开出市区,终於在半山腰的一个小别墅前面停了下来。
    秦岳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些歉疚的转过头来跟韩予说道:“我很抱歉欺骗了您,韩先生,但是老爷想跟您聊一聊。”
    作家的话:
    谢谢醉於罪亲的表白~~~
    竹子爱你┌(┘3└)┐
    第八十三章
    韩予相信在这种时刻,卫剑禹会找他来“聊一聊”,绝对不是什麽好事情。
    六年前曾经聊过一次,然後卫诃从他身边被强迫带走,现在卫诃回来了,难道是想再带走他一次?
    老实说,他对於卫剑禹的印象并不好,不只是在六年前的时候曾经被他暴力对待过,并且威胁他放弃卫诃的抚养权这件事,更是因为在他眼里,卫剑禹实在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他让卫诃受过很多伤害。而他在名义上处於跟卫剑禹相同的位置,不想在卫诃另一个父亲面前显得太过於懦弱。
    所以在被秦岳带到这里的时候,他做的并不是打电话向卫诃求救,而是跟著秦岳去见卫剑禹。
    ──虽然他紧张的心跳个不停,手心都被冷汗浸湿了。
    秦岳带著韩予直接上了二楼,在一扇门前刚好一个男人拿著薄毯站在外面正准备推门进去,看到秦岳後面的人影,淡淡道:“好久不见了,韩先生。”
    韩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眯著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从哪里见过。
    秦峰看著韩予有些疑惑的眼神,礼貌的点了点头:“不记得我是正常的,因为上次我没来得及跟您说上话,只不过去送药的时候稍微看了您一眼。”
    韩予这才想起来,卫剑禹那时看起来身体好像不太好,的确有个管家样子的人去给他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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