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才回头看。
    来人在门边,看着自己的老板。
    走廊上渗进来的光线,能够晕亮的范围,只到这个男人的身后,这个历来强势邪恶,注定要下地狱的男人,此刻,却安静地恍若神邸,站在昏暗与光明的交界处。
    看不清脸上表情。
    “什么事?”
    老板开了口,他才晃过神来,从门边走进来,将恭敬地捧在双手上的绒面项链盒递出去。
    丹尼接过,打开来看。宝石美钻,深蓝色,透水度高,即使在这样子的黑暗处,依旧璀璨晶莹。镶嵌在细碎的白钻项链尾端,熠熠生辉。
    丹尼被刺痛双目。
    “这项链要怎么处理?”
    “这不是拉蒂雅选的吗?送去她的酒店。”
    “可是……”
    “可是……当我遇袭,她却只顾着躲在珠宝店的橱窗后?”丹尼接过他的话头,嗤笑一般说到。
    “……”
    丹尼拍拍他的肩,笑容越发深刻,却因着唇角那道伤痕,纯粹的笑意也染上几分邪恶,“几夜情缘而已,你想她怎样?冲出来救人?”
    他顺着丹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向上看去。这个男人,他的瞳色,甚至比这蓝宝石还要幽深,散着一股凶恶的光芒。
    “daisy小姐前些时间遗失了一条项链,不如……”
    从那迅速敛聚的眉目,窥伺得到这个男人莫名升起的怒气。他熟悉他的老板,识相地选择噤声。
    丹尼修长的手指拂过钻石表面。想到了什么,兀自摇了摇头。
    不,这浮华的钻石,怎配得上她?
    丹尼放下项链盒,快步朝外走去。
    不多时,他已回到了扣押那名狙击手的房间。
    一开门,便有拳声嚯嚯传来,一下一下,敲击着旁观者的耳膜。丹尼走进去,正施虐的人停下动作,退到一旁,等待老板发号施令。
    丹尼往内瞥一眼,并未急着走近,只下巴点一点那人:“说了什么没有?”
    “他口风很紧。”
    这时,再看那受刑者,他已困难地睁开了眼,见到丹尼,竟然蓦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嘲弄的,挑衅的,不屑一顾的。他面目已有些模糊,笑容也跟着扭曲。
    丹尼冷眼回视,鼻翼微微抽动,咬住了牙齿。
    耳边的笑声不停,丹尼本就未被平息的愤怒此刻越烧越烈。
    他大步上前,揪起对方血色的领子。丹尼低下头,看着对方的眼。
    近在咫尺的蓝色眼眸中,愤怒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笼罩而下。
    笑声停了,讽刺一般的笑容略微恐惧地僵在唇边。
    风水轮流,这回,丹尼微笑起来。
    彰显出的唇角的伤疤,有数分狰狞意味。
    表情阴翳的男人脸上掠过一丝嫌恶——对方的血脏了他的手,丹尼改用指尖抬起这人的下巴。
    丹尼看着面前这双血红色的眼睛恐惧地惊颤起来,终于满意,抬起身体,示意身旁人:“把我的那副拳扣取来。”
    片刻之后,坚硬的银色拳扣已被他戴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上。
    戴上这特制的铁指套,每一拳的力度都足以致命。丹尼表情懒散地试着动了动四指,然后蓦地握紧拳头,低眸再看看方才笑得万分嚣张的
    男子,“游戏开始。”
    话音落,第一拳下去。
    金属撞击上皮肉,皮肤组织之下,骨骼碎响。
    一声如动物般的悲鸣,在房内回响。
    丹尼的笑容更深了:他的哀叫可比他方才的笑声悦耳多了。
    剧痛之下,他只想逃,却连起身的力气都失去,手不断后撑着退后。
    一旁的人要出手架起他,被目光阴阖的丹尼挥手制止。
    丹尼一步一步上前,逼着他到了墙根。
    这一拳,只用了几分力,就伤及了对手的内脏。丹尼看着那严守的嘴角流下鲜红的血。
    不给他喘息之机,丹尼又一拳挥下——
    卷着凌厉的风,袭上对手,这一次,是直击要害——
    他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他遇到的是饮血的魔鬼,上帝也救不了他——
    然而,坚强有力、操纵生死的拳头,却狡猾地停下了。离他紧闭的眼睛,仅半寸——
    魔鬼卸下拳扣,捏着被震得微疼的手指,指关节咔嚓作响,他却是悠然地,徐缓地开口:“我再问一遍,你的老板是谁?”
    对方顿住片刻,动了动嘴唇,声音细如蚊鸣,丹尼凑近细听。
    那人隐秘又得意一笑,缓缓吐出两个音节:
    fuck you……
    丹尼还保持着侧耳聆听的姿势,蓝色的眼眸却越发深邃,卷着暴风雨一般,翻搅着噬人的瞳光。
    电光火石间,丹尼倏地伸手,扼住对方的脖颈,蛮横的力道带着对方一齐站起来。
    再往上提,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提的高过自己头顶。
    看着他因缺氧而面色青紫,丹尼诡异地笑一笑,紧接着挥手往后一甩,看着他重重摔落在地,如破碎不堪的布料般,软软瘫在那里。
    包扎好的伤口再度开裂,血液渗出纱布,丹尼摊开手掌看一眼。
    他想到了方才与那个绝情的女人的对话。这点小伤,怎么也算不得严重。
    可为什么,会这么疼?
    不知不觉,丹尼收起了笑容。
    截裁如大理石塑像的俊美脸庞,忽现一片平静。不戏谑,不嘲讽,不阴狠,不残酷……总之,已敛去了一切表情。
    属下们不明所以,也不知那人在老板耳边说了什么。不能擅自行动。都在一旁观察。
    丹尼调头,径直朝外头走,边走边说,“弄死他。”
    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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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南亚燥热的夜晚,来临。
    雏带着阿舟往旅馆后方的密林而去。
    这是通往蒙拉家最近的路。约半小时,换由阿舟来带路。
    阿舟领着雏往山岭西面而去。她担心他无法夜视,还备了手电,男孩子晃着手电的光在前头蹦蹦哒哒,带着雏给他的刀。
    等越过了山岭,后头的路,雏熟悉,她便叫住阿舟,蹲下身,与他平视,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原路返回,回家去。小心点,这个给你——”说着就往他手心里塞钱。
    阿舟想跟她去,她不肯,脸色沉下来,他才依依不舍往回走,三步一回头。雏并没有急着赶前路,而是呆在原地,直到那一枚微暗的手电的光消失在了视野尽头,才安心上路。
    没有了小孩子的跟随,她的速度快很多,在山路上行进。夜虫在鸣叫,树叶被风吹动,头顶,被参天大树遮盖了的,越发显得清冷的月光。
    直到看见远处灯火,雏知道,自己离目标近了。特质的旅行包背在背上,很沉,却阻碍不了她的脚步。
    原本密林尽头是一片埋了雷的地,政府用十年时间清了雷,原本寸草不生的雷区也渐渐有了生物。
    危险的生物。比如,蛇。
    雏看着这条盘踞在树丫上吐着信子的冷血动物,慢慢停下脚步。蛇的眼泛着光,与这个女人对视。
    谁先出手?
    蛇身动了,缓缓地,朝雏探了过来。
    雏自背囊中摸出小刀,刀面折射月光,她看清了蛇的具体方位,出刀,刀尖正钉在蛇的七寸处。
    分毫不差,她迅即出手扼紧蛇滑腻的身,就势握住刀柄一划,蛇整个柔软的腹部被取齐割裂开来。
    刀掉落在地,雏正要舒一口气,突然,刀落着的那一处,尖锐的警报响了。
    陷阱
    警报骤然响起,尖锐刺耳,延绵百米。
    近在咫尺,高墙电网内的,正是拉蒙家的本营。守卫森严,警报声,不知会引来多少人。
    雏暗自懊恼着自己的大意,身还未动,突然间,“咔”,四周骤然亮灯。
    隐藏在林子里,树木后。
    四个方向。
    灯杆高近10米。
    大功率直射光。
    光线集中,投射在雏的身上。无处可逃。
    极端刺眼的光直射眼睛,雏条件反射抬胳膊挡在眼前。
    她自认为原始的、寸物不生的丛林,竟处处都是为她而设的陷阱。
    精心策划,毫厘不差,只等她,自行落网。
    眼睛被刺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在这光亮的中心矗立片刻,心中想着要如何逃脱。
    同一个时间,百米外,蒙拉本营。
    一间长年不允许开窗,不允许亮灯,室内奢靡却阴暗的屋子。
    监视器前。
    唯一的亮光,正是这小巧的显示器。
    斑驳的光影,只堪堪晕亮一隅。闪烁的朦胧中,一名长相阴柔、面色惨白的男子,慵懒地斜倚着藤椅,侧着身子,藤椅旁立着金色、古朴的水烟,男子的手指,若有似无地缠绕着蛇身般柔软的软管。
    含着烟嘴,“嘶——”地吸一口。立即,透明容器罩内,“咕噜咕噜”,一串气泡窜起。男子的目光,定格在画面中那个无可遁形的女人身上。
    百闻不如一见,自己那位故友的女人,原来是这番模样。
    他得意地微笑起来,却又蓦地止住笑意,仿佛百思不得其解般,轻蹙眉头,无辜,却又诡异地目露凶光,依旧一瞬不瞬盯着那监视器:“穆,你豢养的猎物,却执意要踏进我的地盘。有趣……”一口气舒不上,他痛苦地咳起来。
    却在这咳嗽声中,极其困难地,嘴角重新扬起:“……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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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亮的光线犹如无情的囚牢,将这个女人困在其中。
    光明与黑暗,一线之隔。
    闻讯出动的守卫快,她更快。
    看清楚了光线的来向,她转眼间已回到阴暗中去,踏过那“一线之隔”时,远处瞭望灯台上扫射而来的子弹,飞过她的身旁,擦身而过间,“噗”地没入身后的树干上。
    她带的枪射程均不过60米,不能反击,只能躲。
    蒙拉家的二少爷历来深居简出,外界传闻,多年前,因其守卫的疏忽,这位金贵的主子受过一次重伤,伤患遗留至今,因而他对住所的可
    控性要求极高。
    如古时权贵,虽割据一方,却要囚在自己建造的牢中。
    然而,这精心围建的高强电网,于这个超级大国国安局都进出自如的女人,自然不在话下。
    她躲过瞭望台上扫射的机枪,和胡乱扫描着的巡逻光,扫射的声音。在巡逻光无法触及的角落站定,卸了暂时无用的装备,手脚并用,眨
    眼间便攀爬上瞭望台。
    她不想牵连无辜人命,无声无息来到那士兵身后,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探向前。
    手中的巾帕湿透,全是乙醚。
    乙醚捂口。
    身强力壮烦的男人开始挣扎,雏捂着他的口,肌腱用力,猛地将他撂倒,巾帕始终不松开。
    确定他已昏迷过去,雏蹲下身,在瞭望台四周的木质片栏的掩护下,剥下那人的衣物换上。将士兵的手脚缠上,嘴堵上,之后,雏站起身
    来,展开事先花高价买进的路线图,就着这一览入目的高度,用望远镜探勘四周。
    蒙拉本营共有五处关押犯人的地方,她默默记下方向,计算路程,也便于决定什么时候打电话叫人开吉普车来接应。
    她的望远镜扫过那鳞次栉比的矮房,没有做停留,之后便跳到了别处。
    而那矮房中,某个光线昏暗的房间,有人叩门。
    屋内的男子松齿拿开烟嘴,微微扬了扬声,“进来。”
    来人进屋,已尽量快速关门,却还有一丝亮光自门缝溢进来,男子不适地闭了闭眼,脸上牵强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