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只是一团空气做的壳子,原来他的胸膛里根本没有心。
那感觉太过可怕,每次想起来仍然浑身汗毛直竖。
当然这只是她一人的感觉,在外人面前,人人都盛赞她的幸福,找了个好老公。
她也不会把这种自寻烦恼的事说给韩沐辰听,免得两人发生误解。一直不吵架的婚姻对她来说也是个定时炸弹,因为就怕不吵则已,一旦吵起来便无可收拾。
晚饭雷允晴就在新家里亲自下厨,招待两位好友。新买的厨具崭新泛着银色的哑光,江措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给她打下手,两人仿佛回到几年前初时的时候,虽然谁也没有指天立誓说过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最好的事情,总想第一个和对方分享,遇到困难,也总是习惯性的把对方当成“垃圾桶”吐槽个痛快。在她们七八年的友谊征程里,从此携手共进退,相互温暖扶持,也相互狼狈为奸
她不禁想到陆子鸣。他们相识二十年,结婚五年,这五年里,他们分享空间,分享温暖,分享喜怒哀乐,分享了所有,却不能再继续分享今后的人生。
也许有时候,朋友真的比情人要可靠些。
如果现在可以许愿,她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失去这个朋友。
吃过饭,江措又把韩沐辰先赶回去,说自己好久没和雷允晴聊天了,今晚要留在这和雷允晴一起睡。
韩沐辰倒没取笑她,很体谅的自己走了。
雷允晴租的这公寓虽然有两间房,但只有主卧里有床,另一间她打算整理出来当书房。况且江措找她肯定是有话要说,也就做好了夜话的准备。
江措帮着她把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整套床上用品铺好,又看她漫不经心的套上新枕套,翻身躺倒在床,然后一个滚,俯在雷允晴刚撂到床上的枕头上,吻着一种干爽的簇新织物的味道,狠吸了两口。
雷允晴笑笑,找出自己的睡衣扔给她,也躺倒在床上。
两人嘻嘻哈哈说了些以前的趣事,雷允晴戳了她一下:“难得我这个垃圾筒免费借给你用,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赶紧倒啊,过了明天就要收费了。”
江措咯咯笑了两声,笑声却没什么精神,翻了个身趴到床上,闷闷的说:“我怀疑韩沐辰在外头有人了。”
“嗯?”雷允晴还是漫不经心的,眼皮一瞌一瞌即将进入睡眠状态。
江措继续闷闷不乐的说:“也许是我一直太粗线条了,虽然他以前就有点心不在焉,但这次从北京回来,我明显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对劲,经常看他对着报纸一个多钟头不动,还停着最初翻的那一个版面,下班经常晚归,我打电话到他的公司问过,他最近根本没有什么忙的项目要加班,晚上一个人关在书房的次数也多了,有几次我给他送咖啡进去,他还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那表情好像想隐藏什么……我总觉得他心里有事,而且不是寻常的事,或许是某个人要出现了,一个让他如此在乎的人。”
雷允晴听完她的一系列表述,确认她是在向自己证明她和韩沐辰的婚姻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存疑)的危机,顿时睡意全消,一下子坐起来:“你确定不是最近大姨妈来访,所以焦虑不安,或者是电视剧看多了,产生交错?”
江措很是惆怅的看了雷允晴一眼:“真的。我知道我一说你们都要说我多心,可是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是很准的。允晴,你有经验,你觉得这样发展下去,我们会有可能离婚吗?”
这一次,雷允晴沉默了很久。虽然她认为江措的这一担忧纯属多余,但面对好友,这时候安抚几句还是必要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那时候的情况,说:“就算是抓口奸,也得有证据在手吧。你现在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主观推断,也许他看报纸走神是因为忽然联想到工作上的事情,下班晚归是因为路上塞车,晚上一个人在书房是真的要准备工作资料?过一阵也许你就会知道,自己只是神经过敏。”
而她那时候是眼睁睁看着陆子鸣和乔佩在一起的背影,回想起彼时自己的痛苦,她到真宁愿自己的朋友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什么也不知道。当然,她相信韩沐辰的为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江措好像笑了一声:“我比谁都但愿如此。”
这时两人都仰躺着,窗外璀璨的霓虹映亮了夜色,照在天花板上,许久之后,江措悠悠说:“他对我真的很好。都说难得糊涂,我有时候也想就这么装傻过一辈子了,我要的真的不多,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让我觉得我其实什么也没得到过。”
雷允晴转过脸看着她,这样伤感的话不像是出自豁达的江措之口。
江措还是自言自语一般:“其实我很多事情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只要他能一直给我这个家,我不介意他心里装着别的人。”
雷允晴讶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
“前几年的时候我还志气满满,以为总有一天,我能走进他心里。可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他的心是一座空城,城门四闭,没有人能进去,他只在等待他要等的那个人。”江措有点紧张的抓住雷允晴的手,“我预感到,他要等的那个人已经来了,允晴,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措这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倒让雷允晴想起《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仙子,拉着至尊宝的手一直说她的命中爱人来了,就在附近,而被拉着的人还毫无所觉。
想到这,雷允晴微微一哂,江措说的总不会也是自己吧。
她试着安慰她:“你和韩沐辰的问题,也许并不是因为第三者。或许你们两个人本身对婚姻的态度就有问题呢?对,不吵架的婚姻是很奇怪,但你试着找过原因吗?”
江措想了很久:“他对生活很随便,平常的琐碎事情都是我替他拿主意,他从来没有意见,不合适的时候也会自己想办法,不会告诉我或者向我埋怨。你知道我能嫁给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平常总是怕做错什么惹他不高兴,所以许多事情都是思考再三。”
“这样要发生摩擦确实很难。”雷允晴总结,“不过你俩不累么?能坚持四年不吵架,也是一种奇迹。”
“是挺奇怪的。我也没结过婚,以前看我爸我妈那样吵我都怕了。我要的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生活,他不需要如痴如醉的爱我,也不需要为我赴汤蹈火,只要给我一个永不破裂的家,难道连这样的要求都算过分?”
“倒不过分。”雷允晴说,“但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你习惯性的要的太少,所以到头来,发现自己根本一无所有。”
远处的大厦上射灯一扫,勾勒出江措嘴角一抹惨然的笑。
聊了一夜,第二天两人都睡到日头正午才起床,雷允晴懒得做饭,两人索性出去吃了一顿,又顺便逛逛街,直到傍晚,江措才回家。
她用钥匙开门,看到韩沐辰已经吃过晚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在扫台。
见她大包小包的回来,于是问:“去扫货了?”
“嗯。”江措习惯性的把一袋袋都拿到他面前,给老公过目。
韩沐辰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看她一脸倦色:“买了这么多,一定累了吧?”
昨晚聊到深夜,下午又走了许多路,她的确有点困倦,便打了个盹。韩沐辰让她去休息,她却一言不发的走到餐厅去,习惯性的将他吃过的碗盘什么拿到水池去洗掉。
韩沐辰本想劝阻她,但实在是习惯了,也没拦着,而江措也是本能使然,他们俩的交流一直仅限于家庭琐事,连吵架都难,何况这种习惯了的小事。
刷牙洗漱的时候,江措才清醒一点。也许因为这段婚姻打从一开始她就处在相对弱势的地位,再加上她从小对父母婚姻的阴影,只要不是丈夫在外有小三,孩子,她基本都能忍让。
而在韩沐辰看来,这个妻子已经没有什么可让他挑剔的。她孝敬公婆,尊重丈夫、行为检点、仪表整洁、温顺善良,并且为了他不断的学习各种家务……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激烈的火花,共同兴趣爱好也欠奉,但火花时不时出现也就成了安全隐患。
江措换好自己的睡衣,疲惫的躺在床上。不多时,韩沐辰也躺上来。他关了大灯,把床头灯拧开,借着那柔和的白光,倚在床头又翻了几张报表。
江措闭着眼,那光线角度将将打在她眼皮上,即使隔着一层眼皮,她也能感觉到强烈的光源。她翻了个身,背对他,卧室里开着暖空调,被子里却是冷冰冰的,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上一次做口爱是什么时候。
他们两人对床事都不是特别重视,刚刚结婚那阵子还挺热衷,后来他工作渐渐忙起来,次数就直线下降,现在基本保持一个月一次,有时赶上他在外地出差,每个月例行一次也省了。
其实江措对这事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但是起码韩沐辰抱着她的时候,能让她感到自己是被需要的,而不是可有可无的,况且韩沐辰的技术着实不错。然而平常韩沐辰对她也是关心有加,就算不做这事,也不能说他就在乎她。她一个女的,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求,慢慢也就习惯这渐渐冷却的频率。
似乎是感应到江措在想什么,韩沐辰忽然放下报表,侧身躺下,从背后抱住了她。江措怔了下,悠悠睁开眼,他把她的脸扳过来,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伸手关灯。
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暗号,韩沐辰平常都是开着灯,一直看文件到江措睡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关的灯。如果他在她醒着的时候就把灯关了,那么……
江措伸手回抱住他,默默的迎合。冰冷的被子里很快因为两人的肢体摩擦温暖起来,甚至滚烫。
今晚韩沐辰有点不对头。
江措首先是从他异于平常的急躁中感受到的。他扯她睡衣的动作甚至算得上粗暴,还没等解开胸衣,就趴下来在她胸口上咬了一口,她“啊”的轻呼出声,他已经用牙齿衔着她的胸衣扔到一旁。他掌心的温度也灼热的吓人,渗着薄薄的汗,像是紧张,不安的抚过她的每一寸皮肤。
不该这样。江措咬着牙强忍着呻口吟。韩沐辰在这种事上早就经验老道,一直是不急不噪,徐徐慢进型的,他们过往几年的经验中,他就连在床上也和他平常一样绅士,这让江措也不好意思太过动情的叫出声,他们以前的床事更像一场沉默的拉锯战,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隐忍着,最最亲密的时候也像隔着一层纱。
可今晚的他像换了一个人,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躯体,强健的双腿,紧实的肌肉,黑暗中紧紧拥着她的是一具充满激情的身体,再不是以往看似温润却冷的像冰的东西,她仰头,就能嗅得到那活色生香的欲望气息,耳畔起伏的是他剧烈的抽气声,肢体的纠缠就像一场真实的肉搏,她也顾不上羞耻,忍不住的抽泣:“辰,辰,辰……”
身上的他却无端的停了下来。
江措睁开眼睛,迷茫且无措的看着他,黑暗里他一双明眸湛湛发光,那眼神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又好像在穿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她有点恐惧不安,慢慢从他身下腾出来,用被子卷住自己。韩沐辰怔愣片刻,也慢慢的翻到床的那一侧,谁也没有说话,江措背对着他,身体的温度还没有冷却,一颗心却已经冰凉到谷底,她不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正吃着美味大餐时忽然发现自己误食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卧室里很静,只有空调的出风口徐徐翻动的响声,她知道他没睡,同样的,他也知道她肯定还没睡。
她一动不动的想:这样的假装还要多久才能被戳破呢?他们谁都不说难道就可以真的自欺欺人了吗?
隔了很久,被子那边传来一声低叹,他说:“对不起。”
江措听得不太真切,醒来时也一直觉得那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
雷允晴在家又休息了一天,周一准时到公司去报道。恰逢公司每周例会,在周一的早上总结上周工作和汇报本周工作计划,新员工的认识自然也包括其中。
雷允晴还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被热情的人事经理带到了小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既然是策划部的内部会议,那么坐这儿的肯定都是自己将来的工作伙伴了。她很谨慎的弓腰,和各位打了个招呼,人事经理帮他们介绍说:“这位是从北京来的雷小姐,今后将担任咱们这个部门的助理策划总监,来,大家一起认识下。”
同事们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态度不冷不热,但都认真的做了自我介绍。
绕了一圈后,人事经理将她带到主位边上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