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声,笑语欢声,都快把屋顶给掀翻了,在山脚下都能听得见呢。”
    “你不是素来最不爱热闹?怎么今天又巴巴地回来,往我这歌舞场上跑?”
    “谁说我不爱热闹?我从来都是爱热闹的,只是不爱这些热闹里的人罢了。”
    “我说,我手下的弟兄小辈们,恨不能把和自家沾亲带故单身未嫁的姑娘全都带来了,难道就都入不了你的眼?”
    “一个一个,给人的感觉都太冰冷。”
    “哼!看见你的时候她们脸都快笑烂了,还冰冷?!”猛地又灌一口酒,把酒杯捏在指间,细细地看外孙的眼,越看脸色越幽深。“阿治啊,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从前我看你,你的眼里是空的,谁都看不进去。今天看你,你的眼里头是满的,却还是谁都看不进去。我说你那眼啊,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看起来倒像是你舅舅当年的模样。”
    “我舅舅?他当年怎么了?”
    “你舅舅啊,当年暗恋自己的一个女同学,但是那女孩子后来嫁了人,那时他的表情就像你现在这般模样,闷闷地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一天。”
    “……后来呢?”
    “后来啊,我让人塞了两个漂亮姑娘进他房间,第二天他就乖乖地相亲去了。”
    “……”
    “哼,一个女人算什么?我乔老大从来没缺过女人!一个跑了,自然还会有千百个送上门来!”
    中气十足的豪迈声音,惊走了左近的树上一只栖息未眠的寒鸦,扑楞楞扇着翅膀急急地隐入夜色之内。
    月色渐晦,人亦无言。
    乔治默然良久,抱着臂垂首看月阴下栏杆投落在露台上的影,斜而修长,疏而淡远,
    23、半山月半 ...
    迷离像他不知发自何处的声音。“外公,你曾经吃过外婆亲手做的饭吗”
    “女人是娶来生孩子的,做什么饭!要吃饭当然去最好的酒楼餐厅,不然就把最好的厨师请进家门。”
    老人失却了耐心,不再同他闲扯。霍然起身往屋里走,临进门时脚步忽停,回头扔给他一句话。
    “让你妈过年回来!一个女人家,成天满世界里跑,连家都不晓得回了!像个什么话!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乔治勾唇笑得苦涩,“外公,我妈她呀,心里又何曾有过我这个儿子?”
    有一些角落若是空了,任是声色犬马夜夜笙歌都填不平的。
    回去的时候,赫然发现车里多了一束花,枝枝杈杈,粉粉嫩嫩,开得热热闹闹。
    看见他疑惑而凝滞的眼神,阿昌在一旁开口解释,语气淡得如山里的轻雾。“这是山上开的桃花,我摘了几枝下来,明天去医院看望朋友正好带上。……我那个朋友最爱桃花了,连家里都摆了大大的一棵,可惜是假的,笑死人了……”
    心里一凛,语气也添了几分急迫,“她……怎么了?”
    “楼梯上摔了一跤,骨折。”
    “你没有告诉我!”眉间顷刻皱成了一个疙瘩。
    “你不是吩咐不用再向你汇报她的行踪了吗?所以目前并没有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她,我也只是偶尔监听到她的电话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会在意……”
    “……”不在意的,不该在意的,在意她做什么……人家都没把他放在心上,他这么在意做什么?
    隔日上午,阿昌向他告了假,拿着那一大束桃花出了门,临走时凝目深看他一眼,终于没有开口。
    一颗心仿佛随着那粉红的颜色消失不见,轻飘飘地没着没落。推却了和国外的几个视频会议,坐在二楼的包间里呆呆地出神。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渺如蝼蚁,窗内充盈着一室咖啡香气,对面那个沙发依旧空荡荡的没个人影儿。
    桌上的咖啡壶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不知坐了多久,才感觉到一个人推门进来,走近身旁。
    “乔先生,我回来了。她目前的情况不太妙,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完全无法活动。”
    “……嗯。”淡淡地应了声,语气沉缓,听不出喜忧。
    四零八号病房里,靠窗的床就是鲁半半的。窗子西向,床边的矮柜上的花瓶里正供养着一束桃花,沐着夕阳的艳光,开得妖娆。
    粉白粉红的颜色惹人怜爱,连查房的医师都忍不住驻足看上几眼。“哟,这个时节连桃花都已经开了啊。看病人送桃花,我还是头一次见。”
    鲁半半趴在床上,歪着头看。西方,桃花,身形高
    23、半山月半 ...
    大面皮白净的男人。心里一动,一句话就忍不住出了口。
    “苏医生,跟我约会吧。”
    医生的视线从桃花上挪开,垂眸瞥她一眼,“等你出院吧。”
    话音甫落,似有谁进了病房的门,推门的手风风火火,匆匆忙忙,身上还带着从外头沾惹的一身寒意。她转过脸,见从外面进来一人。幽深的眼里一片冰霜,墨浓的眉拧成千千结,面容不改,神色却紧绷而纠结,大异于以往的淡漠。
    她一怔,旋即又微笑地寒暄,“嗨,gee!怎么有空……”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一眼冷瞪灭了口。
    一身凉意的人连声音也寒得带颤。“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往日里或笑语盈盈,或谦然有礼,何曾见过她当下这个模样?眼前的她趴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一身病号服,发丝凌乱,脸色发黄,两只墨黑的眼也失去神采。
    “没事,摔了一跤而已。”她笑道。
    他死盯了她半晌,继而来来回回打量病房里的角角落落,又皱眉看站在一旁的医师,面色越发不愉。“医生,这病房条件太差了,三个人挤一个房间,空气都不新鲜,窗子朝向不好,早上晒不到太阳;卫生间不干净,连浴缸都没有。有稍微像样一点的房间么?”
    苏医生抬了抬半边眉毛,“这栋大楼是前年刚落成的,有中央空调,有液晶电视,有基本的电器配备,条件虽然不算很豪华,在本市来讲也是不错的了。三人间是本院的标准房间,如果嫌挤,可以申请单人间,不过里面的设施都是一样的。抱歉,浴缸这种东西,我们任何一个房间都不配备。”
    “那就不住了,出院吧。”声音竟淡得无比轻快。
    一句话竟决定了她的去留,果然霸道。鲁半半傻眼,连忙叫道,“我不介意的!我觉得这里住着挺好的!不用换呀……真的……不用……”
    声音越来越弱,是因为那人已经拿起手机开始吩咐人办理出院手续了。
    鲁半半是个逆来顺受的人,鲁半半是个随遇而安的人,鲁半半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不高的人。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由得深深地好奇了:“出了院,那我要住哪里啊?”
    他俯身从病床上抱起她,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垂眸相视:“住我那里。”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她看着他近在咫尺墨黑的眼。
    回她是一眼冷瞪,“我不会对你怎样。”
    是啊,他是不会,可是待久了,她怕她会有非份之想。
    趴在黑色汽车的后座给julie打了电话,通知她不用再来医院看她了,她远房的亲戚接她同住。
    julie不依不饶地盘根问底,“什么
    23、半山月半 ...
    亲戚啊?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亲戚在这里?”
    她淡淡回了句,“哦,以前也没怎么来往过,远房的……大姨妈。”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像贾岛,推敲型的,苦吟派作者,一个字一个字地吟,写文奇慢无比……泪!
    我让乔出场了呀,原谅我吧。明天继续更!
    24
    24、璀璨之夜 ...
    四十八层的公寓里,从未见过今夜这般灯火灿烂。吊灯,射灯,筒灯,壁灯,光辉齐放,进屋的那刻,差点恍花了她的眼。
    gee轻轻放她趴在沙发上,蹲着身子与她平视,“joy,晚餐想吃什么?”语调是少见的柔和,诱人沉溺。
    她艰难地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声音却仍是紧绷。“随……便吧。”
    “……嗯。”他微一思索,低声应了声。目光捕捉到她滑落腮边的一束发丝,遮住了乌圆的眼,忍不住抬起手来帮她拢在耳后。
    指尖从面上滑过,带着些许微凉,惊得她身子猛地往后一缩,却又不意扯到了伤处,惹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阿昌随后进来,冲她别有深意地看了两眼,交给gee一张纸。“医生交代的日常注意事项都记在这里了,每天要吃的药楼下的餐厅会按时煎好拿上来。”
    璀璨的灯光下,gee坐在一旁细细地读那张纸上的文字,锁眉凝眸,沉颜敛色,优雅的侧影让流连的目光都不忍离去。这情景若能入画,不知道要惹多少闺怨春思。
    心里又是一声低叹,她仓皇收回视线把脸埋在臂弯里再不敢抬头。
    六点钟,晚餐准时送上来。看着宽大的茶几上那满满的一桌,她这才知道,gee毕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中式,西式,日式,韩式,倒像是一个小型的自助餐会。
    gee手里拿个碟子,指着桌上的食物问她,“想吃什么?”
    “茶树菇炒牛柳丝,烤鸡翅,再来点儿石锅拌饭。”
    他依言一一去夹菜,却在石锅拌饭前停住了手,拌着各式蔬菜,鸡蛋和牛肉的米饭上浇了一层红艳艳的酱汁,“这个里面有辣椒,你不能吃。忌生冷,忌腥膻,忌辛辣,医生说的。”纸上一字一字记得明白,心里一句一句记得更清晰。
    她无奈地耸肩,“那就来碗海带汤吧。”
    牛肉滑嫩,鸡翅鲜香,热汤浓郁可口,眼前的人丰神如玉难画难描。若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就算生病也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
    晚饭后杯盘撤尽,又有人端上一碗煎好的中药来,浓烈的药味立刻充满了整间客厅。
    gee见了先皱起了浓眉。“这个……会很难喝吗?”
    鲁半半接过药碗捧在嘴边细细地饮,“还好,偶尔吃点苦味会让人头脑更加清醒。”
    临睡前要在患处敷一帖药,那就先去洗澡吧。gee放好了一浴缸的水,抱她进浴室。睡衣睡裤,浴巾浴袍,全都搁在浴缸边供她取用。
    临走时他深看她一眼,“你一个人可以吗?”
    她瞠大了双目:“当……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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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然他要怎样?
    他便回去客厅拿了一个对讲机给她,“如果有事要帮忙就按这个键呼叫我,门不用锁……我不会偷看的。”转身要走,突然记起了什么,又回头交待,“那个面霜……你喜欢用就用好了……其它的东西也随便用没关系的。”
    她站在浴缸边呆住。噫,怎么此刻他又变成了一个如此随便的人。
    宽大的按摩浴缸里有喷涌的潜流把沐浴液打出无数丰富的泡沫,她双臂挂在浴缸沿上,趴跪在里面泡得无比惬意。想到人的享受总是以巨大的浪费作为代价,心里又无比痛惜。这么一大缸的水,定要泡个够本才好。
    也不知天花板上装了什么设备,感觉从上面不断地吹来阵阵暖风,浴室里灯光温暖而昏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沐浴液的清香,真是一个舒适宜人的所在。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被滴滴滴滴的声音惊了一跳,转头去寻那声音的来处,原来是放在浴缸边上的对讲机闪着红灯在叫。
    按了接听钮,里面传来有些焦急的声音,“joy,你没事吧?”
    “噢,没事啊,我很好。”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她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差点睡着了,嘿嘿……这就出来了。”
    疼痛其实很难忍受,就算故作轻松也不会有丝毫的减轻。穿脱衣服时那撕扯的痛更是入了骨髓,疼得整张脸都挤作一团。
    强忍着疼穿好了衣服,洗刷完毕,拿起那瓶面霜来看,里面已经用了大半,快要见底,依然还是上次来时用的那瓶,竟没有被他扔掉。
    打开浴室门刚要出来,客厅里的gee听见动静,连忙冲上来扶她。静谧的灯影下,一张挂满了关怀的面容,细微可闻的呼吸近在耳畔,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