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燕青已是久病之人,一个死字就太便宜他了。”
    苏慕北脸色看似不变,然而陆怀有是何许人,眼尖看见他腕上的青筋凸现,心里微微苦笑,然而还是依旧说下去,“辛燕青一生最宠爱的就是三小姐的母亲,爱屋及乌,如若他知道三小姐在我们手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许动她。”
    陆怀有忙陪笑道:“当然不会对夫人怎么样,我们只要把夫人在苏军的消息放出去,辛燕青必然会认为……”
    苏慕北重重坐回椅上,陆怀有接着道:“不仅给他狠狠的一击,还可以让定北军心存顾忌,这对我军快速拿下定北,减少伤亡,是大大的有利。”
    正文 一次幸福的机会 7
    苏慕北只觉得心里烦躁,慌乱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吸得太急了,那烟直呛道肺里去,止不住咳起来,咳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陆怀有见已经事成七分,追言道:“苏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苏慕北啪地一拍桌子站起,竟是恨极的神色:“你不要逼我。”
    房里寂静,陆怀有不防着这么一下,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才定住,过了一会儿,才讪讪道:“我说的是实话。”
    苏慕北呆呆立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
    谷衣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中午,肚子出奇的饿。门外的仆人听见动静,忙进来伺候梳洗,一边笑嘻嘻道:“苏帅等夫人等了好久了。”
    梳洗毕,到了院里,林母早命人在树下摆好餐点,一面笑呵呵道:“饿坏了没?本来让人去叫你,被苏帅拦下了,说要让你睡到自然醒。”
    谷衣脸一红,苏慕北帮她拉开椅子,她走过去坐下。
    一顿饭吃得很饱,吃完了坐在椅上不想动。林母带人收了桌子,留下他二人独处。
    苏慕北道:“你不是念念不忘要去落霞山别墅住,今天过去怎么样?”
    谷衣觉得意外,不由问:“怎么今天肯答应了?”
    “你不想去?那算了。”
    谷衣急了,“谁不想去。”停了一下道:“我只是挺舍不得林婶的,她对我这样好。”
    苏慕北故意道:“林叔呢?他对你不好?”
    谷衣眼里透出迷惑的神色来,“也不是不好,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到现在依然弄不清林父的心思,一开始谷衣以为他是不喜欢她,因为每次林父看到她都别开眼,神情淡淡的,她私下里十分沮丧,被林母知道了,笑着道:“傻孩子,一听说你们要回来,你林叔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你来的那天,他晚上对我说:“那孩子怎么那样瘦,咱们要想办法让她多吃点,长胖点。”第二天他就四处打听哪儿有上好的厨子。”谷衣当时听了心下感动,在特意过去道谢,哪知林父语气淡淡道:“这些是我分内的事,用不着谢。”
    这些事苏慕北并不知道,以为上次林父嘴上那样说,其实心结未解。忽而想到什么,说:“要是你嫌闷的话,我派人去接了季小姐来陪你。”话音刚落就见谷衣嘴角一沉,心知她定是误会了,却不说破。谷衣闷闷不出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一抬眼看见苏慕北嘴角好笑,立刻恼了,扬起拳头打过去,“你捉弄我。”
    苏慕北一把握住她的手,顺势把他抱到怀中,才说道:“她这次来可是堂堂正正,人家是以子彦未婚妻的身份过来的。”
    谷衣一怔,心里万种思绪闪过,苏军,漕帮。然而她自小养成的习惯,任何事情首先往好的方面想,况且她们两人一早就在桃溪镇见到时对彼此印象都很好,后来虽然有心结,但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就笑道:“好啊,不过最起码她也得明天才到,我们明天再去好了。”
    哪知季梅香去北边处理事务,这边林婶又不让走,说等她派人把山上的屋子全打理好再去,一耽搁就过了好几天。苏慕北眉宇间竟是十分心急的样子,谷衣暗暗有些奇怪,后来一想就通了,他离开安西这么久,虽然重要的事情都会送来这边处理,心里可能还是放心不下,山上终归不比城里乱,行事也要方便些。谷衣神色一转,就说:“要不你先回去一趟,我在这里等季小姐。”
    苏慕北踌躇了一阵,说:“不了,要真有大事,夜安自会打电话过来。”
    哪知下午安西就就有急报过来,谷衣见苏慕北神色奇异,就说:“赶快去吧。”
    苏慕北已经走到门口,回过身来,看见谷衣盈盈立于中庭的木槿树下,紫红色的木槿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干涸的血迹,隐隐让人不安。他心里瞬间有了转变,交待近卫几句,翻身折转。
    谷衣还没进屋,见他回来,就问:“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忘记带了吗?”
    苏慕北道:“对呀,最重要的东西竟然忘记了。”
    “什么?”
    “就是你。”
    谷衣嗔道:“我才不是东西。”刚说完就见他乐不可支笑开了,才发觉这话不对,又没办法改,气得直跺脚。
    正文 一次幸福的机会 8
    因为自悔失言,她的脸上浮起两片浅浅嫣红,像是桃花落尽的芬芳,自有一种令人无限怜惜的风情。而木槿的树影投到她身上,落下浅灰的暗色。她微微低着头,眼里透出无限的懊恼,像是小孩子不当心做错了事,害怕被责骂,但又带了点不甘不愿,终归让人心里不由柔软起来。
    苏慕北止住笑,道:“走吧。”
    回到安西官邸,苏慕北自是有大堆的军务要处理,谷衣这久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回房休息,刚躺下就听见小孩子呜呜的哭声。谷衣自己有了孩子,最听不得小孩子哭,只觉得那哭声悠悠钻进耳里,心也一下一下牵着疼。谷衣叫来秋兰问:“是谁在哭?”
    秋兰侧耳倾听了一阵,脸上露出迷惘的神情来,说:“没有听见有人哭呀。”谷衣不信,起身顺着哭声寻去,慢慢越走越远,最后到了内院最里面的小楼,哭声就从里面传来。谷衣记得这栋小楼原先是废置的,现在倒像是有人住在里面,于是问:“这里住的是谁?”
    秋兰道:“住的是萧姨娘。”
    谷衣顿了一下方道:“你进去看看。”
    秋兰去了不多时,抱出一个小小的孩子,是苏焕辰,脸上挂着成串的泪珠,萧姨娘陪笑跟在后面道:“夫人,孩子不听话,妾身正管教呢。”
    谷衣接过孩子,这孩子她只见过一次,现在细看,一张小脸满是泪痕,眉目十分像苏慕北,她心里不由生出母亲般的疼爱。掏出手绢细细拭去他脸上的泪,温言道:“不哭了不哭了。”
    苏焕辰嘴一撇,边哭边道:“妈妈打我。”
    谷衣看他哭得可怜,轻声哄道:“不哭不哭,我帮你骂你妈妈。”苏焕辰这下才止住,睁着滴溜溜的一双眼,奶声奶气道:“妈妈坏,骂妈妈。”连秋兰也撑不住笑了。
    谷衣问道:“孩子做错了什么打他?”
    萧姨娘张了张口,脸色有点发白。倒是苏焕辰抢说道:“我读不出来,妈妈打我。”
    这下连谷衣也笑了,只觉得小孩子真逗,又不能跟他讲道理,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读不出来就算了。”
    萧姨娘忙上前道:“夫人,我错了,下次不敢再打孩子了。”
    谷衣看她脸色发急,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心下奇怪,总觉得隐瞒了什么。怀中苏焕辰委屈瘪嘴道:“那个字老师没有教。”
    谷衣含笑道:“那我教你好不好?”
    苏焕辰乖巧道:“好。”说:“我去拿来。”
    谷衣放下他,对萧姨娘笑道:“这孩子真可爱。”
    萧姨娘勉强笑笑,说:“夫人,我错了,以后不敢再打孩子了,您看您刚回来,要不您先去歇息,我自己来教。”
    谷衣点点头,刚准备走,苏焕辰已经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带着哭腔道:“要你教,要你教。”
    萧姨娘一把大力拉过他,看见谷衣皱眉,讪讪道:“这孩子不懂规矩。”
    谷衣看他小脸上满是害怕,许是常被打骂。想来苏慕北并不喜欢这个孩子,甚少关心。萧姨娘又是满身不得宠的怨气,不免发在孩子身上。虽说不是自己的孩子,心里却也心疼,就道:“我先教了他再去休息。”
    苏焕辰闻言脸上高兴起来,挣脱他母亲,走到谷衣身边,秋兰早搬来椅子,谷衣坐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苏焕辰指着报纸的右上角:“……如……竹”小手指着第一个和第三个字,“老师没教。”
    谷衣只一心看他的样子,并没有留心报纸上写的什么。闻言向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细细说道:“第一个字念势,第三个字念破,势如破竹,表面的意思指就像劈竹子,头上几节破开以后,下面各节顺着刀势就分开了。”谷衣看他一脸迷惑,心里笑自己,这孩子这样小,哪会听得懂。就指着报纸上的字,“跟我念一遍。”说话间,余光已经看清这个词语原是报纸标题的一部分,顺口一起念了出来:“苏军势如破竹。”刚念完心里突地一跳,眼光慌忙往下面扫去,只一眼,脸色瞬间雪白。
    苏焕辰无知无觉,跟着念:“苏军势……如……破……竹……”
    谷衣只觉得耳旁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嗡嗡飞来,那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一把把锈迹斑斑的刀,慢慢的一把接一把插进她的心里,钝钝的,麻木的。她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头一个字一个字看起,正标题下有一行副标题:辛三小姐身陷安西,定北军心存忌惮,苏军势如破竹。
    还是不相信,又从头看了一遍。辛三小姐身陷安西,定北军心存忌惮,苏军势如破竹。这一个个字,她都认得,可是连在一起,她却仿佛不认得了。一字一句念出来:“辛三小姐身陷安西,定北军心存忌惮,苏军势如破竹。秋兰,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秋兰看着那双眼睛,无波无动,像是一潭死水,那声音也无情无绪,听起来平静得——平静得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发出的声音,心里生生打了个寒颤,扑通一声跪下去:“夫人,我不识字,我不知道。”
    谷衣嘴角浮起一缕笑容,端端让人生了无限的惶恐,萧姨娘仓皇叫道:“夫人。”
    谷衣只觉得气血上涌,那报纸竟像有千斤重一样,怎么拿也拿不住。苏焕辰小小年纪也觉得不对劲,自己下到地上,怯怯走到母亲身边。谷衣无知无觉,慢慢站起身,往前迈了一步,眼前一黑,身子软下去。
    正文 第六部分: 明明很爱你1
    谷衣猛地从床上坐起,屋里有人,淡淡的薄荷味道,仿佛熟悉又陌生。两个人静静看着对方,都没有开口说话。过了许久,谷衣呢喃般:“苏慕北,刚刚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她的声音低低的,还带了无限的恐惧。
    苏慕北的身子不易觉察颤了一下,笑嘻嘻走近,“说说看,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谷衣蹙眉想了一会儿,却是什么都想不起,只是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凭空消失掉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留下满身心悸。她抬头苦笑道:“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害怕。”
    苏慕北轻声道:“没事的,梦醒了就好了。”
    谷衣笑着点点头,把头靠到他肩上。窗帘半开,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天边的一勾浅浅的月色,像是女子画眉时不当心画歪了,很淡的一撇。天上星星闪烁,亮晶晶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像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