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小时内,各大网站已争相刊登一则最新消息,大红字的图片标题鲜艳醒目,大哧哧挂在网页顶端——“s&m岑京堂自立门户,天王天后齐捧场!”
    再看新闻内容,“秦筝”的名字出现在签约加盟艺人名单之首,与“蒋文”紧挨着。末端更特别指出蒋文在亚洲地区的经纪约已签由此公司负责。该公司传言中的“签约艺人”名单按男女分列排开,每一个都是响当当足可独当一面。
    再看公司名落款,秦筝顿时恍然大悟——“ar,这分明是弦歌策划的好戏!
    chapter 12 教妾若为容(1)
    chapter 12 教妾若为容
    从高空俯视夜幕笼罩下城市,整个城区如一副巨大的棋盘,缀上灯火璀璨,金子似的铺撒开。“天使”迎风展翅,灰蓝色的劳斯莱斯从大桥上飞驰而过,弦歌捂着肚子斜靠在车窗边,好亲戚在她打仗时提前光临,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里她几乎无法合眼,任由一浪接一浪的绞疼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明天让二叔代你召开发布会,你回家休息。”岑缓羽从旁递来一个保温杯,把半盖棕色小药丸置在她掌心。“还想吐?”他掐她拇指窝的穴道,无奈笑叹,“我还以为我是个病人,原来你比我更像病人。”
    从她的角度恰好可见岑缓羽的侧容,他脸色略显苍白,腮边胡渣泛青,抿嘴垂首时一派严肃,托着笔记本电脑的小方桌上堆起一叠急等他签名做实的文件。这趟美国之行准备仓促,一去就是半个月,她无意从冯启旌口中得知年底有两个大case已进入最艰难的谈判阶段,谈判结果直接影响来年财务报表的盈亏数据,岑缓羽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瞥见冯启旌小心地望了她一眼,低声劝道:“与大鹏娱乐那两家公司的合并条约细节,不如交给richard负责,您用不着亲自跟进……”
    “行了,我有分寸。”岑缓羽递了个眼神及时打断他,不以为意地吩咐,“明天跟张总约个时间,就说我请他吃饭,股权分配问题还要再谈。你叫richard准备好这方面的资料,明天拿到公司给我。还有……”他的声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跟崔医生打个招呼,把检查时间推后,我有时间再联系他。”
    “可是弦歌小姐再三嘱咐……”冯启旌怔了怔,开口想劝,被岑缓羽厉声制止。
    “到底谁是老板?按我说的办!”他的目光扫过弦歌,弦歌顺势闭眼装睡,“接下来这段时间她自己都忙不过来,没事……”
    弦歌在颠簸中赚了个身,彻底背对岑缓羽缩在后座一角,她咬着牙,看着车窗外的灯影幻变为模糊的六边形,剧烈的疼痛感将她淹没,瞬间溢湿眼眶。此时此刻,她却想起秦筝质问的那句话——她心里有你,只是可能她从未发觉!
    她竭力令自己忘却这件事,却不得不承认,她和缓羽的关系在那晚之后出现微妙变化,他不再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也不再隔三岔五将“喜欢她”挂在嘴边。如她所说,他真的成了那栋“卖不掉的房子”,将两人的距离恪守在某个范围外。从他们相识以来,她从未觉得他们之间如此疏远。
    她下意识地搂紧胳膊,只觉肩上一暖,缓羽的西装无声无息的落在她肩头,呼吸间还可闻见那股微呛的烟草香,淡淡一缕,不知不觉已经伴随她近十个年头……
    两人在弦歌公寓楼前告别,她瑟缩着在冷风中寒战,肩头还披着岑缓羽的西装。岑缓羽仅穿一件衬衫将她送到楼门前,随手把一袋药塞进她怀里,三令五申地重复服药时间和分量。临别前若无其事地提醒她,要是实在痛得受不了,就给秦筝打电话,别一个人硬撑。
    弦歌不知死活地反问:“找启旌可以么?”
    岑缓羽只笑,拒绝得不留余地:“不可以,进了这个门,照顾你就是秦筝的责任。”
    六年仿若一个轮回,他出乎意料地来访,如今也随时准备离开。在她低谷时来临,又在她即将迈入新的高峰时悠然离去。
    “叮!”电梯门徐徐开启,梯内人影晃动,弦歌眼前一暗,只觉手腕遭人钳制,猛回神时已被那人拖出几步远。她惊愕瞪目,那粒璀璨的钻石耳钉在她瞳内一晃而过,那人冷笑回首,声彻寒冰:“叶弦歌!你真行!合并挖角,倒是做得不留余地!”
    弦歌用尽全力缩回手,却因身体虚软险些踉跄摔倒在地。那人森冷的笑容在她头顶,一寸一寸摄入她眸中:“我给你这么多机会!你偏偏还是要和我作对!”他生拖硬拽把她推上车,车门随即反锁。
    弦歌强忍着腹疼,强自镇定:“厉景笙,你想干什么?!”
    “孤男寡女,你说能干什么!”他的镜片闪过一片寒光,面露疯癫的冷笑,车子在他手下突然启动。弦歌猝不及防,额头重撞上挡风玻璃,她在慌乱中死死抓紧手门上的把手,看着厉景笙一举将车速提起,一路沿外环驶向郊外。
    “别以为合并了两个二三流的小公司自立门户,就能和s&m抗衡!”车速一路飙高,厉景笙咬牙切齿的警告在引擎声中嗡嗡作响。他冷不防反掐住弦歌的脖子,逼得她咳喘几乎窒息。“大鹏娱乐和霍达音乐旗下连一个撑得起一线的艺人都没有!张允文手上勉强有一个李承茵,还是半吊子歌手,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电影上,就凭这种艺人资源,你凭什么跟我斗?!”他手劲越来越重,五官生生扭曲,“了不起,这就是你说得空手套白狼?!一个蒋文加一个秦筝,再带上蒋怡,就凭他们三个人的身价入股搞合并,我真是小看你了!”
    弦歌倾尽全力挣脱厉景笙的桎梏,积蓄全身力量冲他鼻梁就是一拳,狠狠警告:“我警告过你,你胆敢动秦筝,我绝不客气!只不过失去一个蒋怡就能令你恼羞成怒,以后你还怎么跟我斗!”
    厉景笙哼笑着抹净鼻血,嘲讽道:“秦筝?真是因为秦筝么?你不惜把原本给秦筝的角色让给蒋文,还不就是为了拉拢蒋文加入?李华导演的《辰风语》,多少人挤破头抢着争演其中的角色,秦筝就因为你一念之差与男主角失之交臂,你说他会怎么想?”
    弦歌幡然醒悟,怒不可遏拽紧他的衣领:“你又跟秦筝说了什么?!”
    厉景笙笑得更诡异:“还用得着我说么?他那群粉丝们已经在网上发起联合签名,集体要求辞退你这个经纪人!网上铺天盖地的评论都在说这件事,说秦筝成了蒋文的踏脚石,成了经纪公司斗争的牺牲品。你这一招并不高明,赢了一切,输了秦筝。”他用力掰开弦歌的手,一手反制住她,一手驾车。车速径自飙升至时速120公里。车外一团漆黑,车头探照灯直探入黑暗深处,前方仍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信得过我!”弦歌侧目,全然不理会他的挑拨。
    “是么?”厉景笙冷笑着打开车顶挡板,丢下一页剪报,“如果看到这则新闻呢?”黑色大标题赫然写着“美女经纪与神秘男子同游la,秦筝事业爱情两失意?”占据半幅版面的新闻内容还包括两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厉景笙直剌剌地激道:“他知道你的‘美国之行’不是一个人吗?我真想知道接下来会爆出怎么样的标题?‘天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幸灾乐祸地呵呵直笑,脚下猛踩油门,车子离弦般直飞出去。弦歌一按下车窗,那张薄薄的剪报登时吹匿在茫茫夜色中。
    厉景笙还不罢休,笑容更炽:“但愿秦筝的妒火能像这张剪报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只不过……怕是没这么容易!”
    四周境况越发荒凉,沿途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孤零零驶在外环公路上,夜愈静,弦歌反而愈冷静:“你现在没有资本跟我谈条件,说这么多干什么!他信不信我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请问与你何干?”她空拉车门,保险栓死锁着:“停车!非法禁锢和绑架都是刑事罪,我脖子和手腕上还有淤痕,你别逼我验伤把你告上法庭!”
    “牙尖嘴利……”厉景笙嗤笑,车速不减反增,“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没什么可威胁你,也没什么可顾忌!我们撕破脸,你以为我还会让着你?”他的笑声凄厉,在夜风中格外慑人:“我有什么不好?你选秦筝、选这个男人,偏偏不选我?!我会让你知道你的决定是个错误!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情绪失控,车速持续飙高。
    弦歌腹痛难当,无力与他继续纠缠,索性横下一条心推攘方向盘,车身在路中间打了个颤,打滑前行。忽然前方一片光亮,漆黑中迎面驰出一辆大型工程车,车头如巨兽之首,龇牙咧嘴地碾上这辆占道超速的bmw。
    弦歌只觉天旋地转,身体在瞬间失去知觉,眼前最后的景象是无数道灯光飞快地从她眼前掠闪。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尖叫穿透耳膜,在那一瞬她似乎被抛离这个世界,任由黑暗从四面八方来袭,将她压按在某处,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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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很遗憾……”
    陌生男子哀沉的嗓音嗡嗡传来,弦歌迷迷糊糊中听到几人在病床边的对话,她试着出声,嗓子眼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直到房门轰然大开,另一个人闯入她的视线,凑近她直唤她的名字。她在浑噩中强撑开眼,身体乏力得连一个勉强的微笑都挤不出来,只在喉间囫囵吐出两个不甚清晰的字:“秦筝……”下一秒已被秦筝抱了个满怀,她抬起头,正对着侧身站在床边的岑缓羽。
    岑缓羽望着她欣慰地笑,面部紧绷的肌肉明显放松下来,咧嘴舒气:“没事就好。只是皮外伤,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一天。秦筝,你陪她。”他识趣地拍拍秦筝的肩背,转身离开。
    秦筝抚着她的肩,那张俊容在她面间惊魂未定:“厉景笙挟持你,结果发生了车祸……”
    “厉景笙!”昏迷前错乱的场景在弦歌脑海中拼凑成残缺不全的画面,她像被电击般猛然惊醒,“他人呢?”
    秦筝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盯着她犹疑许久才说出两个毫无真实感的字。弦歌有些懵,重复问了一次,秦筝的体温再次将她包裹,在她耳边重述:“他死了……当场死亡。”
    “……死了?”原来数小时前在她鼻尖泛滥的血腥味不是幻觉,而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幸运,弦歌这才发现到自己小腿上包着白纱布。“……他救了我?”她模糊记得在大工程车碾上bwm的刹那,他急速扭转方向盘……
    “是你命大,”秦筝摇头,反握住她的手,将话题岔开,“饿了吧?想吃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弦歌不依,执拗地抽出手,盯着秦筝的眼睛等他回答。
    秦筝动了动嘴,将她的双手拢在自己掌心,反复摩挲她的手背:“……处理事故现场的警察说,一般司机遭遇车祸都会本能的将副驾驶位挡在外侧,可是他……他把方向盘往右转,对方的前轮直接压上驾驶座……”
    “真是他救了我……”弦歌抽吸,鼻腔中吸尽消毒药水的呛味,“我害死他了……”她死死按着自己的嘴,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
    弦歌摸了摸脖子,仿佛还能感觉到他钳在她脖子上的粗暴,她一阵恶心,趴在床边呕吐不止。纵使这个人她已恨之入骨,可眨眼间便阴阳相隔的事实就像一把开启伤疮之门的钥匙,让她放下对厉景笙的恨意,脑中却不断盘旋着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布,迫使她重新回忆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仍在吐,四腹五脏翻江倒海般涌着酸水,小腹揪心般绞痛。生理期的不适和车祸后的虚弱同时袭来,她无从抵抗,就此病来如山倒,陷入辗转反复的高烧中。
    关于厉景笙的葬礼,弦歌还是一周后在病床上看报纸知晓的。葬礼简单低调,但凡圈中有头有脸的名人及明星纷纷出席,各个面带悲怆,泣不成声。厉东海站在亲友之首,面容憔悴,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