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的东西送进去,换些川中的土产,季季结账。
这两年走的也很平静,只是刘如蕴见辽东这边局势不好,吩咐宋管家这里加紧些,把帐都结清爽,实在不行就收了川中的生意,索性一心在武昌这里,谁知宋管家的信上说道,那些宣抚司衙门都称点兵勤王去了,别说银子,连原来换的土仪也不给了。
宋管家这下没法做主,只得写信回来问。刘如蕴瞧了这封信,心里更是着急起来,这事方是正经的,想了一想,刘如蕴起身道:“宋管家,速安排了,我要去成都。”
去成都?小宋管家不由愣住了,想到的第一桩事就是阻止:“奶奶,这事也要先和大爷商量了,奶奶一个孤身女子,怎好上路?”刘如蕴的娥眉又皱了起来,盯着他看,缓缓的道:“成都又不是没有去过,况且要等松江那边来信的话,这一来一去,又是数月,那时什么事都晚了。”
小宋管家的话不敢说出来,虽说刘如蕴去过四川,但是那次一路上都有人护着,并不是孤身,这次真要让她带着几个人上路,再给自己几个胆子也不敢,只是他素来知道刘如蕴性子的,想了想道:“奶奶,你纵要去,等小的去问了熟识的商家,有那要去成都的,一路结伴而行,单身上路是不成的。”
不成不成?刘如蕴的火气又要上来了,却也知道小宋管家说的有几分道理,上次去四川,到武昌之前,全仗了刘大爷寻得熟识的船,不然这不熟的船,杀人越货的事情又不是没听过,从武昌到成都一路,又亏了王慕瞻,不然路上会发生点什么事,还真不知道,然此次事在紧急。
想了想又对小宋管家道:“你速速去寻,若三天之内寻不到,我独自也要上路。”小宋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忙出去了。
小婉方才是一直垂手侍立的,此时见小宋管家出去了,这才上前来替刘如蕴换衣裳,端茶上来。刘如蕴木然的任由着她替自己换着衣衫,心里越发的不安定起来,身为商家之女,她明白局势的不安对生意的打击有多大,也知道有大胆的商家,敢趁着局势混乱之时,火中取栗,只是自己心里明白,这样的事还不敢做。
想了半日,只想的脑仁疼,成都这边的生意收了的话,仅凭武昌的生意,却实在有些撑不下去,难道自己做生意就要败了,好回松江去?
小婉点上蜡烛,杜氏端上饭,小婉刚想张口喊刘如蕴,刘如蕴已经摆手道:“打碗汤来就好,旁的都收下去,那些油腻的此时没有胃口。”小婉忙打了碗汤,用勺撇了上面的油,吹的凉热适当了,这才递于刘如蕴。
一碗汤喝下去,刘如蕴也从慌乱中醒了过来,这么一点事,就慌成这样,还想什么什么旁的。
吩咐小婉拿了笔墨,刘如蕴摊开纸,拿了算盘开始算起来,成都生意要收了,自己亏了多少,等算完时候,天空又已发白,也是一夜未睡的小婉见刘如蕴终于丢下笔,忙揉揉眼道:“奶奶累了这么一夜,还是略靠靠罢。”
刘如蕴伸了个懒腰,所幸宋管家做生意甚是得法,成都那边下的本钱,没有亏反还有些盈余,真收了的话,还有些舍不得,不过,若从宋管家遮遮掩掩的话里面来瞧,有几家宣抚司那里,只怕有些蠢蠢欲动。
刘如蕴按了按头,罢了,就算收了,再把这笔本钱投向旁的地,总也有些收成,只怕没有川中土产那么大的利息,那还有没有旁的出息更大?
刘如蕴的手轻轻在梳妆台前敲打起来,眼睛突然扫到一旁邱梭送的那本经书上来,做出海生意如何?听的出海的生意利息颇大,这边出去的不过是些丝绸茶叶瓷器,那边拿回来的,就是宝石香料等稀奇物。
只是自己总是个女子,不好出海,又没有人带着,到时候这海上的风雨事小,闯进海盗窝才是事大。小婉见刘如蕴只是在那里皱眉不语,连叫了两声,刘如蕴这才打了个哈欠起身道:“罢了,先歇一会吧,等寻到人一起入川再说。”
小婉应了,服侍刘如蕴躺下。
小宋管家到中午时候就回来了,笑着道:“奶奶好运气,恰好王家的书坊有个四川的客商买了些书,明日就要往四川去,他的书坊,也是开在成都,和他说过了,他道带奶奶一个,也没什么不妥。”
刘如蕴听了这话,方放下心来,对小宋管家道了辛苦,就忙着收拾行李,预备再往川中。
这次走的匆忙,行李这些带的不多,连土仪都没带,横竖自家成都的铺子里还有,到时去铺子里拿些也好。
坐了轿子到了码头,小婉刚扶着刘如蕴下了轿子,上了船刘如蕴才心安下来,听的这个客商姓杨,是个秀才,想来也是恪守礼仪的,只是遣杜氏前去致意,过了些时,有个清俊的小厮过来磕头:“家爷命小的拜上奶奶,船舱狭小,难免有不便处,还望奶奶海涵。”
刘如蕴见这个小厮说话伶俐,长的清秀,知道定是杨秀才知疼知热的小厮,忙拿出一锭银子赏了,小厮又磕个头,这才告退出去,等她出去了,杜氏笑道:“奶奶,听的这个小厮是杨爷的。”
不等她说下去,刘如蕴就白她一眼:“这样的话,好是能进我们耳朵里的?”杜氏忙住口不说,船此时已开行了,刘如蕴瞧着渐渐远离的武昌,成都之行,究竟是凶是吉?
重逢
“奶奶,走了一夜,你可辛苦了。”天边的太阳喷薄而出,染红了田野,刘如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听到小婉的问话,只是扶住了小婉,怎么也没料到,在有生之年,竟会逢上叛乱?去年到成都时候,已经是十月末了,把生意收拾一下,来往的账目清点清楚,已经过了新年,本预备就这样走了,又被闻蜚娥留住,说难得到了四川,上次不过去了趟峨眉山,此次再好好玩一玩,盛情难却,又留在这里一直到了七月。
那时四川的山水已经领略过了,带回去送人的礼物也已经买好了,预备走的时候。谁知永宁宣抚使奢崇明反,拿下了重庆,本以为不过是乌合之众,谁知竟势如破竹,危及成都。
闻蜚娥这下连声责怪自己不该多留了刘如蕴这么些时,忙的收拾东西要送刘如蕴出川。谁知奢崇明一反,已在家赋闲多年的闻参将到了成都,求见四川布政使朱燮元,愿以老迈之身再披挂上阵,报效国家。
闻参将既如此 ,闻蜚娥怎忍丢下老父,只得命家人送刘如蕴出川,谁知还不等从成都走,十月十八,叛军已兵临城下,围住了成都。
闻蜚娥这下更怪起自己来,寻法子先把刘如蕴送出城才是正经,这样一耽搁,自己在成都城又多待了一个多月,那些时日,日日都似煎熬,刘如蕴不由低声叹息。
“刘家妹妹,你还能不能走,要不要歇息一时?”温文的声音响起,杜子中,这个永远都是那么文雅的男子,即便由于焦急眼圈布满红丝,鬓边的头发有了银色闪过,却还是那样彬彬有礼,看到他,刘如蕴就想到还在成都的闻蜚娥。
想到闻蜚娥,自然就想到曼娘,昨日定下出城时候,曼娘只是紧紧拉着闻蜚娥的袖子不肯走,闻蜚娥好说歹说都不成,最后没法,只得把她击晕了才让她上路。
出城也是比不得平日里出门就是车马轿子伺候,此次只坐了车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只把门开了个小缝,由他们鱼贯而出,此后就是沿着小路一路而行,还要防备着遇到叛兵巡逻,所幸领路的闻龙对这些小路极熟,一路带着他们,连狗都没碰到一只。却是走了整整一夜,男人还好,刘如蕴她们都是裹了小脚的,走不多时,那脚就跟要断一样,再者这路也不是城中惯走的,荆棘草刺,也不知钻到脚力多少,刘如蕴怎敢叫出来,咬着牙往前走。
此时听到杜子中的问话,刘如蕴只是摇了摇头:“姐夫不必了,此地离成都还不远,我们快些走吧,不然遇到叛军又是麻烦的事情。”
杜子中沉吟一时,刘如蕴却看到了奶娘怀里的曼娘,曼娘已经醒了过来,在阳光照耀下一张小脸全是泪痕,也不知哭了多久,却没有哭出声音来。
“娘,我要娘。”含糊不清的童声响起,昨夜走的时候,维哥已经睡着了,此时醒来,见不是躺在家里温暖的大床上,也没有了母亲含笑的面容,孩子家的心里,第一想的就是自己的母亲。
杜子中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上前把维哥抱了起来:“维哥,你要记住,你是男孩子,是新都杜家的子孙,以后切不可再像孩子般哭了。”新都,刘如蕴被杜子中这几句话说的心里发颤,新都已经被奢崇明攻下,杜家父母也不知是凶是吉。
维哥从没见过父亲这样严肃的对自己说话,脸上还挂着泪水,懵懂的点头,杜子中把他放了下来,回身对着这一从人,连上自己的孩子,还有刘如蕴这边的,总共不过二十余人,如果不是要把刘如蕴安全的送出四川,自己现在也应该在妻子身边,还有这两个孩子,杜子中看向孩子的眼神变的有些温柔。
笑着对刘如蕴道:“刘家妹妹,日后这两个孩子,还要妹妹多费心了。”如果是在平常,这也不过是句普通的话罢了,放在这里,刘如蕴却觉得有点不妥,难道说杜子中把自己送出川后,还要?
刘如蕴近乎张口结舌的道:“姐夫,朝廷援军一到,叛军自然瓦解了。”杜子中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朝廷?朝廷手里能动的兵,不过同是宣抚司的那些,如果宣抚司不听调,成都被攻下也是迟早的事情,自己虽退归林下,却也要尽忠为国,只有这两个孩子舍不下了。
心里虽这样想,杜子中却没有说话,示意闻龙带路,继续走起来,小婉扶着刘如蕴跟在后面,珍儿夫妇又在后面,接着是奶娘抱着孩子,最后面是几个仆人在后面垫底。
虽说是十月天,刘如蕴的汗还是很快出来了,珍儿脸上的神情表示,她也撑不住了,还是上前随着小婉一起搀扶着刘如蕴,嘴里还在念叨:“金枝玉叶的姑娘,怎能受这样的罪。”
宋管家一脸沮丧的跟在后面,虽说是突变,但总是自己美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才累的姑娘受苦,到时候回松江见到大爷,不知该怎么说?
一行人走在田野里,天地之间十分安静,好像就只剩下他们,路上的村庄大都没有人了,房子里面也是空空荡荡,还有些看起来就是被烧过的痕迹。中午打尖时候,寻了间看起来好些的屋子,寻了半日才寻出一些稻草,烧出的热水也不多,只够每个人喝一口。
珍儿虽说是丫鬟出身,自从进了刘家,不过是做些内院的活,这样的苦还从来没受过,见到刘如蕴一双绣花鞋已被泥涂得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眼泪不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刘如蕴喝了口热水,抬头看着珍儿如此,微微一笑,指着维哥道:“你瞧维哥这么小,都不叫苦,有什么呢?”珍儿擦擦眼泪,旁的话再没说出来了。
到了夜里时候也是如此,刘如蕴躺在稻草堆上,觉得脚上疼的和钻心一样,怎么也睡不好,没有月亮,只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刘如蕴算了算,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底,还有一个月,又该过年了,往年此时,已在忙着预备过年时候的东西了,热热闹闹的,就算是去年,也是在成都,和闻姐姐热闹着,哪像此时?
东想西想,总是累了,还是睡了过去,第二天一直走到天快擦黑的时候,才遇到一个农人,住到了他家,柴火这些就要多了些,除了热水,也能喝口汤了,刘如蕴坐在火塘旁边,听着他们和农人在说话。
在四川差不多也有一年了,乡谈也有大半能听懂,听的农人说周围能跑的都跑了,只剩的他,闻龙不由奇怪的问道:“这位大哥为什么不走?”农人对着外面喷出一口气:“有什么好跑的,做农人的,到哪里都要种地,跑了反失了农时。”
或许是农人舍不得地土,此后几日,渐渐人烟多了起来,打尖住宿也方便许多,又行了几日,已经到了乐山,奢崇明虽占了四川大部,乐山这边却没有骚扰到,城门口的士兵比平日要严了很多,盘查了半日才放他们进城。
寻了客栈,刘如蕴这十多日没洗过浴的身子,总算能和洗澡水见一见面了,洗了澡,喝着茶,这客栈虽说简陋很多,但比起前几日来说,已是天上地下了。
珍儿拿了针来,替刘如蕴挑着脚上的血泡,刘如蕴笑道:“这有什么好挑的,过几日平了就成茧,那时就不疼了。”珍儿听了这话,那还掌的住,抬头看着刘如蕴问道:“姑娘,等回去了,武昌的生意就收了罢,姑娘回松江去,老爷太太定是喜欢不住的。”
又听到这话,刘如蕴不由按一按头,笑道:“珍儿,你真以为,受了这么点点苦,我就受不住了吗?”珍儿没再说话,只是碰着刘如蕴的脚掉泪。
刘如蕴知道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