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请勿攀爬的牌子,一个清洁工正在擦栏杆,我微微怔忡了一下,往前走去,双手攀着我掉下去的那一截,探头去看。
    腰间猛的一紧,骆亦宏紧的几乎窒息的声音传来:“别过去!”
    我已经探出了头。
    下面什么都没有,一切该有的都被江水冲走了,其实我本来在期盼看到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总不会是我血肉模糊的尸体吧。
    骆亦宏紧紧贴着我的背,腰间的手紧的我呼吸困难,微微颤抖的手臂,仿佛只要我一动,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把我往后拖去。
    我无奈,呆呆的盯着自己摔死的地方发呆。
    虽然我是后脑着地,但是我在现实中坠落一次,又在梦里直落了无数次,我不用想就能确定,是这里。
    我命丧于此,但此时,心无感想。
    麻木的面对此地,比当年给自己扫墓还麻木。
    我叹气,果然,人说时间是忘却一切的良药,几十年后,别说朋友记不记得,就连重生的自己都快记不起自己的死了。
    这个林小茶,看着钟小茶死的地方,完全就是个旁观者。
    “小茶,看完了吗?”骆亦宏越抱越紧,声音僵硬。
    我叹气,扯扯他:“你也来看嘛。”
    他:“……”
    “看啊,有什么怕的。”我又扯他。
    我挣脱他的怀抱,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拖到身边,看他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到我身边,僵硬的攀上我身边的栏杆,我笑嘻嘻道:“当年的小茶,死前看的就是这景色吧。”
    他抿起嘴,没有看我,紧紧盯着江面,丝毫不敢往下看。
    宽阔的江面泛着黄色,和青白的天连成一线,江风时而猛烈,水浪伴着节奏拍打着堤岸,我的声音几乎淹没在涛声中。
    “你瞧这景色多霸气,”我决定煽情一把,“所以被江水感染的更霸气的她,根本不可能恨上你嘛!”
    “……你想说什么?”他转头看我。
    我暗地里吐吐舌头,其实来这一开始我没什么别的想法,但等到看到这江水,我忽然发现,其实我有许多事还没做。
    骆亦宏和钟小茶的纠结虽然过去十多年,人们都觉得这应该只会活埋在骆亦宏的心底,让他时时痛苦,可我不想了,我不想他这么痛苦了。
    他结束了我上辈子十六年的生命,却给了我这辈子十六年甚至还会更多的生命,我再没理由恨他,而一向打赌的钟小茶也不该恨他了。
    但是怎么和他说呢,说我就是钟小茶?不,这个秘密,会烂死在我心里。
    那么,重生文不行,就玄幻文吧。
    我斟酌了一会说:“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六岁那年你回来,我会这么讨厌你。”
    果然,他竖起了耳朵,认真看着我。
    “我做了十多年的噩梦,从小都有……”我盯着江面面无表情的说,“就是这里,我梦到我不停的下坠下坠,而江上有个人朝我伸着左手……是推的姿势……”身旁的人越来越僵硬,几乎要颤抖。
    “背光,我一直看不清是谁……每次我都感觉自己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很疼很疼,被疼醒……我想知道那人是谁,但一直看不清,也不敢看清……”这是真正缠绕我将近十年的噩梦,他因为真实发生过而更加逼真,让我每次想起都忍不住颤抖。
    不顾身边几乎呻吟的呜咽,我咬牙说:“最后我看到了你,然后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空气都凝滞了,我不敢往旁边看,我怕我说不下去。
    但我必须说下去,或者说,编下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从未谋面的爸爸,会把我推下去……所以我特别讨厌你,不想看到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到那些梦。”
    于是这么多年我的厌恶,就有了理由。
    骆亦宏的手伸向我,却最终没碰我,他颓然的垂下手,剧烈喘息着,盯着我掉落的地方。
    “后来经历那么多事,不知不觉的,也就一两年前,我突然不做噩梦了。”我忽然微笑,发自心底的,为了逃脱噩梦和仇恨而庆祝的微笑,我伸手拉起他的手,然后靠上他的肩膀,在他僵硬的臂膀上蹭了蹭,道,“然而前不久,我又做那个梦了。”
    他正搂向我腰的手一僵。
    我继续靠近他,笑道:“但是这一次,骆亦宏,你接住我了。”
    所以,不要再想钟小茶了。
    我知道你不爱她,只是她的死给你太大的阴影,从此以后你的人生似乎只剩下她一个女性的身影,所以你迷茫甚至疯狂。
    林颜怀孕时给你的错觉让你把后来全部的身心都投注在林小茶身上,然而血缘以及情感的矛盾让你的关怀渐渐变质。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原谅你了,骆亦宏。”
    林小茶,代表钟小茶,原谅你了。
    番外·启阳爸爸
    傅启阳的混沌在触到手边一片柔软后陡然清醒了。
    他的脑子里就和电影似的播放着许多东西,聚会,跑车,美酒还有……美女……
    嗡……
    手机的震动和脑子里的爆炸同时响起,他被惊的跳了一下,不敢看身边柔软的是什么,慌忙的拿起柜子上的手机,看也没看接了起来:“喂?”
    “启阳,怎么一晚上没回家?”低沉的声音近乎阴森,让他全身都僵直了。
    “爸,爸爸……”
    “给你一个小时,出现在我面前。”
    “唔,好。”
    挂掉电话,他完全不敢往身边看,但是又忍不住,小心穿衣服的时候,他总是在举手抬足间下意识的看向床上。
    女孩,□的女孩……
    他近乎胆战心惊,不知道该做什么,穿好衣服后,他迟疑了一会,上前,扯了下轻薄的被单,盖在女孩身上。
    被单抬起,露出床单上一摊鲜红的血。
    他一抖,几乎坐不住,伸手想叫醒女孩,但是又不敢,只能像头无助的小兽那样在床边徘徊良久,终于咬牙,在床头柜的便利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然后仓皇逃跑。
    坐在车上,他忽视着全身微微虚软的感觉,脑中不断划过女孩沉睡皱眉的脸。
    不是没想过给钱,但那是对一个女孩最大的不尊重。
    她是第一次,他也是。
    但是即使常年住在国外,他也知道大陆女孩对这些还是极为看重的。
    那个女孩的第一次给了完全陌生的自己……
    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肯定,那个女孩是个极为自尊的人。
    她会不会独自抚平伤口,当自己,当那纸条不存在过?
    这个念头只是轻轻冒出就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不去,不知不觉的,他的胸口渐渐被窒息感笼罩,让他整个人都无措起来。
    “司机,回去!”前所未有的恐慌驱使着他,他几乎是吼着命令道。
    当他气喘吁吁冲到宾馆房门口时,服务人员正在整理房间,床单棉被被整理出来,那摊血迹被剪了下来,他走进去,看到床头柜上,那张写着名字和号码的便利贴原样摆着,丝毫没动。
    他缓缓蹲下,抱住头。
    那一年,两人都十六岁。
    林颜在那一夜后的两个月后因为怀孕遭逢人生转折。
    傅启阳那一夜后的一个月后,回到美国。
    七年后,傅启阳定居大陆。
    他有着家族的任务,自己的任务,作为离开美国那片繁华天地来到大陆接替刚刚起步的公司的交换条件,他可以自己选择妻子。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要提这个条件,其实他无所谓娶谁的,他没爱过谁。
    不过有一点为自己争取的事情成功了还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吗?
    同样背负着责任一同回国的则是相交数年的好友骆亦宏,他比自己更强大,已经有个六岁的女儿等着他了。
    看他那面目含春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去见女儿的,倒像是见情人……
    切,女儿控!傅启阳最看不惯这种娇惯小孩的人,因为他自己就不是被娇惯大的,看骆亦宏那样,不知道会把他家小孩宠成什么样。
    飞机上。
    “阿宏,拜托你别傻笑了!会吓坏你家宝贝的。”
    骆亦宏稍微收敛了一点,淡淡的瞅了他一眼,转头看着窗外:“你无人可想,当然妒忌了。”
    “……谁说我没人可想!”傅启阳跟被点燃似的,“我家贝尼,洛蒂,海伦那……”
    在骆亦宏近乎怜悯的眼神下,他渐渐底气不足,转了转眼珠,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底气十足的说:“你以为就你在大陆有人啊?我也有!比你家女儿成熟漂亮多了!”
    “哦?”骆亦宏挑眉,“名字,年龄,喜好习惯,你都知道?”
    “……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变态,你女儿一天上几回厕所都要知道啊……”
    骆亦宏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嘴微微上翘:“那是因为你无人可关心。”
    “切!我家小甜心几年前就和我私定终身了,哎,阿宏,你就守着你女儿孤老吧。”
    傅启阳估计不知道,他一语成谶,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
    而他家小甜心,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飘荡着。
    这段对话后傅启阳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老是飘过那张皱着眉头的睡颜,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张脸依然清晰无比,犹如初见。
    骆亦宏看了几眼傅启阳,微微撇嘴,轻声嘟囔:“自己不也在傻笑。”
    他拿出了钱夹,里面夹着两个半张照片,默默的看着。
    小茶,你好不好?
    傅启阳一看到小茶就打心眼里喜欢。
    看她把自家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小崽子治的死死的,他更为高兴,竟然有种名为欣慰的感觉。
    这小丫头除了欺负她老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最让他奇怪的是,小茶欺负骆亦宏,完全不是小孩子不懂事撒娇的感觉,就是实打实的讨厌。
    这让他心里有种不厚道的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疼。
    好友的苦难他完全视而不见了,和小茶接触几次后,他白天晚上辗转反侧的就想那小女孩。
    想她很成熟的斜眼,想她扁着嘴看骆亦宏的表情,想她睡觉的时候微微皱起的眉。
    宛若初见。
    那个皱眉的睡颜。
    难道是初恋效应把他整变态了?他开始恋童了?!
    傅启阳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自己不是情场的初哥,什么是爱他还是分得清的,对那小孩子,他完全没有变态的欲望,只是在自己烧出美味大餐的时候,特别特别想和小茶分享罢了。
    想到就做,吴妈离开后,他迫不及待的趁虚而入,用美食抓住了那父女的胃。
    同一屋檐下的生活他似乎是渴求了很久,他最盼望的就是骆亦宏不在,然后满房间只有他和小茶两个人的气息,他会带小茶四面八方的玩,看她封印在冷漠表情下的开朗和坚强。
    搞不明白小茶为什么这么讨厌骆亦宏,但是发现她只是对骆亦宏有敌意后,他竟然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是担心什么,难道小茶有厌父情结?那可怎么办?!
    他很想很想小茶喊他爸爸耶!小茶厌父他会很伤心的!
    “启阳爸爸!”软糯的大叫声,“启阳爸爸快来!”
    “诶!”他抄着饭铲冲出去,发现小茶整个人贴在墙边,如临大敌的样子。
    而和她对峙的,赫然是一只雄纠纠气昂昂的……乌鸡。
    乌鸡神经很粗大,不知道身边有个人类正被它吓得不敢动弹,只是优哉游哉的在墙边溜达,时不时低头啄两下。
    “唔!这里怎么会有鸡啊!”小茶都快哭了。
    “噗!”傅启阳忍不住狂笑,小茶曾经是他见过的最无敌的少女,不怕蟑螂爱蛇爱蜘蛛,树上掉下毛毛虫她能面无表情的抓起来扔掉,打雷闪电高兴的唱歌,只喜欢大狗狗越野车电子产品,看恐怖片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动物世界狮子吃牛内脏两眼放光,最爱战争片科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