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仲流年招呼她走近了。靠在他身边,姜莞尔仍然心有余悸,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一副防御架势。
    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你抽过罢了。
    “喂喂,姜莞尔?”某女同事把一本账目拍在她面前,一努嘴,“这个市场分析报告,你整理一下,写成书面交给头儿。”
    “是,是。”平白无故消失了十几天,姜莞尔如今俨然是部里的小妹,每次见主管的时候,背后更凉了几分。
    她的辞呈,是怎么递上去又销声匿迹、仿佛从不曾存在过,王主管不是不好奇。但不该管的事情,她聪明的绝不多问,看到姜莞尔一脸赧然回来报道,女人眼睛都没多眨。
    上午下班的时间一到,她的电话就适时响了起来。
    姜莞尔暗自怀疑,男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很忙?还是只坐在14楼金碧辉煌的办公桌后头,数着秒,就等着正午十二点的到来,像每一个普通上班族一样。
    “喂?”同事都起身去吃饭了,她压低声音跟在末尾,笑容却藏不住,“干嘛打电话,发个短信就行了。”
    那边他似乎也笑了笑:“没这个习惯,直接打电话方便。”
    这一点,他倒是像从前,没有变。随意说了几句,她看到刘芝言站在电梯口耸拉着脑袋等着,就原地停下脚步。
    “晚上我回去晚些,你自己回去,行吗?”
    他的语气很认真,的确是在征求她同意。她有点受宠若惊,答应的过于爽快,随即就后悔:“又要喝酒?”
    仲流年淡淡应了一声,随意回答也不像是保证:“我会尽量少喝的,你一个人坐车,小心一点。”
    “恩,好。”放下电话,姜莞尔一时有些失神,走着走着直接撞在刘芝言身上。后者跳开一步,睁着黑眼圈瞪她一眼。
    她抬头,做出个敬礼的姿势,心虚的干笑两声。
    刘芝言被她的顶头上司整了,一个更年期男人,衣冠禽兽道貌岸然,让她苦不堪言。
    “剥削,简直是剥削!”女人狠狠的捅着碗里的排骨肉,若是活的,估计早鲜血淋漓了。
    “行了。”姜莞尔掐住她手腕,不无心疼的说,“一共没几块肉,别糟蹋食物了你。”
    她们俩吃饭的地方,打着米饭盖浇排骨的旗号,十块钱,三块排骨一碗米饭若干绿菜叶。刘芝言对这里情有独钟,姜莞尔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她们已光顾了四次。
    “我要被加班弄疯了,我得释放压力,释放压力!”刘芝言捏了捏粉拳,往嘴里扒一口米饭,义愤填膺的问,“莞尔,晚上四个部联谊,金冠ktv,你陪我去。”
    “啊?”姜莞尔咂摸着她不是问句的问句,多余反问一句:“做什么?”
    “做什么?交流感情,联系业务,爱做什么做什么,互相丰富夜生活呗。”刘小姐掐一个兰花指,不知在算什么,“你不是刚跟未婚夫掰了?回家也没什么事,不如跟大家一起去玩。”
    姜莞尔又心虚的笑了笑。没办法,情势所迫,她在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面前,扯得谎有点多。
    “我不去了吧,没几个熟人,被晾在一边怪尴尬的。”
    “不行,你必须去。老不参加集体活动,风言风语都说你被小开包养了,我得给你正名!”刘芝言斩钉截铁的说,一点反驳余地不给她留,下一秒却表情突变一脸坏笑,“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真的被包养了,可得第一个告诉我。”
    姜莞尔猛咳两声,筷子一放:“今天排骨做咸了。”刘芝言疑惑的看她一眼,低头看看自己的碗:“有嘛?”
    某人暗想:乖乖的,被她知道自己同谁住在一起,不知道要有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姜莞尔耳朵根子软。从小她就有这坏毛病,被人随便牵来扯去,总是两三句就说动了。
    更何况刘芝言不是随便什么人。
    仲流年说会回去的晚,她不知道多晚。想到要自己呆在那过大的公寓里,像是只麻雀闯进了暗无天日的密林,女人心有余悸。
    于是下了班,她就随着刘芝言去了传说中唱k的地方,迈进去第一步她就后悔了,再撤出来已来不及。
    来的不止是没有名衔的小职员,几个部门主管甚至都在,中型包间定了好几个,四下分散在同一层里。刘芝言解释说,其实是过年的假快到了,大家卷铺盖回家之前狂欢一回。
    姜莞尔背后发冷,朝坐在门边的王主管打了招呼,小步挪动到离她最远的沙发尽头,拉着刘芝言坐了下来。
    索性王主管坐了没多久,便回到传说中的“领导专用间”去了,屋子里头的气氛比刚才活跃了不少,大家都屁股离席抢着点歌。
    刘芝言一曲终了,捡起桌上不知谁喝了一半的啤酒罐下几口,隔着桌子直接大喊一句:“莞尔,你再不点歌就喝酒。”
    姜莞尔此时仍是坐立不安,这一屋子大半是设计部的人,此刻她身边坐的就是董言。两个人只在前几天开会时,简短打过照面,他回答的笑容有些尴尬,让姜莞尔也不自在起来。
    “你现在不常唱歌了?”男人把手中的麦克风递给她,突然语调温雅的问道,“下一首是王菲的,我记得你很爱唱?”
    屋子里只开了几盏小灯,橘色蓝色淡绿色,除了调节气氛之外,并没有照明的作用。但董言微醺的眼神有多专注,姜莞尔再迟钝也不至于感觉不着,旁边有人还在附和:“既然来了,老干坐着多可惜,莞尔就唱一首吧。”
    “是啊是啊,我唱的那么不好都唱了,莞尔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刘芝言坐在点歌机前头,适时的又补上一句。
    姜莞尔为难的笑了笑,握着手机站起身:“我有点饿了,想先吃东西,自助在几层?”
    自助是附赠的,从六点供应到八点。因为是刚开始,所以盘子里都还装得满满的,水果炸货清粥,应有尽有。
    姜莞尔捧着个空托盘走了一圈,实则不是很有胃口,隐约觉得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看,幻觉罢了
    才刚坐下不久,仲流年给她拨了两个电话。因为太吵闹,她没有听见。他于是给她打来简讯。
    “到家了吗?”
    她侧过身子给他回信息,想想自己的动作有些多余,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拇指飞动:“没有,跟同事在ktv,可能也要晚些回去。”
    男人没有再回。她却不时的拿出来看两眼,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心里止不住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应酬,也许酒又喝多了,身体不舒服。她心心念念着一定要早些回去,在他身边,还可以照顾照顾。
    这么计划着,更觉得吃不下什么。女人又漫无目的逛了一会儿,随便拿了几份东西,坐电梯回到原先的包间。
    才踏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
    女人们都规规矩矩并腿坐着,全没了刚才张牙舞爪的喧哗,面容娇羞欲言又止。唯独一个男职员站在正中唱张学友的歌,虽说投入,但姿势颇为拘束,像是被教官喊了立正站好,一点多余的动作也不敢有。
    全场唯独一个人舒舒服服伸腿坐着,手臂搭在沙发上,眼睛微眯。旁边是人事部的头儿一脸谄媚,趴在男人身边不知耳语什么。
    姜莞尔深吸一口气。她是刚才还在想他来着,却绝没想到这么快,在这儿,就见着了他。
    仲流年看到她,眉头舒展,淡淡一笑,朝旁边说个不停的男人打个手势,表情礼貌却拒人千里:“剩下的事,明天到我办公室来说。”
    刘芝言很好心的凑到姜莞尔身旁,拉着她朝边坐,一边拽还一边小声解释:“不知道谁多事给仲老大打的电话,本来说有事脱不开身的,突然又来了。啧啧,迷死人不偿命啊,今天算是中头奖了。“
    姜莞尔木愣着由她扯过几步,还没落座,就听见仲流年低沉却清晰的嗓音响起:“莞尔,你坐哪去?来,这边来。”
    被人生吞活剥扒皮示众的滋味,姜莞尔早在迎新的时候就尝过一回,只是没有这一次彻底。
    女人颇为局促不安了一会儿,渐渐的也就安之若素了。
    仲流年倒没有做什么特别亲密的事情,甚至话都不怎么说,只是自始至终握着她的手。那是一种不言而喻宣布占有的姿势,旁边的男男女女都心中了然,无形之中让出一块空间来。
    董言脸色有些难看,显然不是因为酒喝多了,刚才还唱了几首歌,现在只是一言不发原地干坐。刘芝言眼睛瞪得比乒乓球还大,隔着桌子想看又心有顾忌,暗地里使劲挠自个儿的手心,此刻只想马上把姜莞尔拉出去三堂会审。
    至于其他人,也同姜莞尔一样,没过多久就习惯了,拘束也少了一些。女人们甚至比刚才唱的还要疯狂,许是一下子郁积了,发泄的念头比刚才更甚。
    过了一会儿,人事部主管居然仍没走,探过身子腆着笑脸问姜莞尔:“小姜啊,别老坐着,唱首歌吧。”
    被他叫做小姜的姜莞尔起了个寒战。平时见面此男对她理都不理,连办公室性骚扰的打算都没有,突然被对方如此亲热的呼唤,女人很不习惯。
    再不唱就有拿架子的嫌疑了,姜莞尔回了个笑脸,点头说好。
    起身的时候扯了一下仲流年的手,男人好像正在走神,怔了怔,一下子明白过来,冲她淡然一笑。
    姜莞尔点了一首王菲的老歌。高音一向不是她的强项,曾经在歌唱比赛中脱颖而出,她想应该归功于转音流畅,感情饱满。
    因为许久没唱了,女人的声音一上来有些涩,但透亮婉转,还是从前的样子。唱过一遍高潮后喉咙打开不少,再从头来过已是游刃有余,的确是得过第二的,并非徒有虚名。
    一曲终了,自己觉得还算满意。
    刘芝言带头拍起了巴掌,眼睛里头的崇拜之情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只恨不能扑上来“啵儿”上一口。其他人眼中也具有惊艳之色,跟着叫好,只是不知真心与否,笑脸做的很足。
    仲流年也跟着拍了两下手,动作很缓,却颇响亮,只是望着她的眼神专注到让人不敢正视。他偶尔会用这样似曾相识的看她,清淡温煦,无害无伤,她一下子便有了一切如昨的错觉。
    比如初见,比如同学会,比如又在一起后的很多时候,比如现在。
    姜莞尔说不上这样好是不好,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暗潮涌动,两颊甚至有些烧热。可是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是个关于昨天与今天的问题,盘旋了很久始终不敢问出来,
    也不是场合不对,只是没有胆量罢了。
    仲流年很自然的揽过她,旁边十几道玄机暗藏的视线一瞬间聚拢过来,姜莞尔心知这个第三者狐狸精的角色她是却之不恭了,索性豁出去拉倒。
    “我唱的怎么样?”她偏头看看男人,突然笑着问。
    “恩……”他佯装想了想,嘴唇一挑,在她耳侧蹭过,“我觉得,还不错。”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知道我在这?”她又问,甚至顺势枕在了他肩上,这会儿暗自感谢起过分幽暗的灯光来。男人有点意外,压低了声音淡笑:“怎么,你不是嫌弃我身份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