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会露陷,会毁约,会将他和自己都陷入更大的危难。
她和衣躺倒在床上,摸着贴身藏在胸口的字据,忽然想起了悦来客栈里那个乞丐。与寒尘分别之前,她将今日悦来客栈所见所闻仔细对他讲了一遍。寒尘就将她说的各种疑点分析评判,指点她如何辨别暗探。那个乞丐显然不是一般人,也或许就是大陷阱开头的棋子。悦来客栈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
他愿意教她,这证明在他的计划中,她对他还是有用的,他认为她能够帮他。
关于陷阱的分析,他没有明说的一些判断,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清晰。
乞丐和扮成不同身份驻留在悦来客栈里的可疑人物是朝廷的爪牙么?而零九不是为了躲避她们,反而是鱼饵,准备吸引寒尘及那个所谓高人么?零九是叛徒么?
即使知道这一点,寒尘还是毅然决然要跟零九走。
强烈的不安再次躁动在李霄雪的心口。她猜测着,怀疑着,寒尘是想以身为饵,诱出他最想知道的那些真相。他离开,是不愿意再等了,他不想放过如今的良机。他真实的思想意图从来没有瞒过她,也不会因为她的不舍和劝阻而改变。
他主动离开她,真的是为了她的安全,为了她和锦绣山庄的人不受牵连。她却那样误会了他!他被她伤了心,才会不解释,才会那么决绝要离开她吧?
李霄雪冷汗淋漓,在床上绷紧了身体,心一抽一抽的,渐渐的痛到骨子里。
她在寒尘眼里本来就不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大女人,因为她荒谬的嫉妒指责,他恐怕更难喜欢她。
然而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辩解,没有委屈。难道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乎她了?
在分别前,他镇定地安排往后的事情,他说会留下联络的标记,他耐心将暗语教给她。他告诉她,不妨在张梓萱身边继续做知己朋友,用神仙圣土的智慧指点张梓萱,帮其分忧解难。他还说,这是计划中并行的两条线,一条在明处,她来做;一条在暗处见不得光,更适合他来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她依然是在一起的,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再提,关于他和她感情的任何事情。没有暗示,没有期待,仿佛就那样终结了。
“聚散离合总有时,您若是相信下奴,来日下奴定会想方设法与您重聚。”他能说到,就能做到。她只有坚信这一点,才睡得着。因为来日只要相逢,她还有机会可以向他道歉认错,祈求他的原谅。
房门外有男子声音恭顺地问道:“李小姐,您还好么?如果您还没有休息,可否让奴家进房内?”
李霄雪听出是秋怜,她本来不愿意理会的。
秋怜却不屈不挠,继续说道:“李小姐,奴家练好了您写的曲谱,想来为您弹奏,请您指点一二。”
曲子?寒尘写的曲子?李霄雪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奔到门边。
灯火因为她走的太快,竟也是摇晃了几下,如她汹涌的心绪,难以安定。
秋怜捧着琴走进房间,左右四顾,没有看到寒尘。他惊讶地问道:“寒尘不在么?奴家白天也不见他,他没有与您在一起么?”
李霄雪叹了一口气,强作淡定道:“白天我遇到了一个朋友,我将寒尘租借给她半年,寒尘已经跟她走了。”
秋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啊,李小姐,您将寒尘租给别人了?”
“怎么了,这很奇怪么?死契奴隶不是可以随意租借的么?我留了字据,不至于人财两空吧?”李霄雪转头
秋怜结结巴巴道:“嗯,啊,是,是的。可是,李小姐,您过去那么宠爱寒尘,您还留他侍寝,奴家以为……您不舍得将他租借给别人的。”
“也许过去是我太宠爱他了吧。”李霄雪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秋怜隐约感觉到李小姐平淡的语调中压抑着难以表述的伤怀,他不敢多问,只将琴调好,开始弹奏那首优美如天籁的曲子。
熟悉的旋律涌上耳际,很快侵占了李霄雪的全部思维。那是谢霆锋与蔡妍卓的《爱》,是她带来的歌,只有她的mp3里才会有的曲调。
寒尘竟然听过一遍就记住了,还写下了曲谱。他是希望她能够听到家乡的乐曲么?那首歌是有词的,曲谱却没有词。他听不懂歌词么?还是他能够听懂,才故意没有写出?他也许曾经期待过,等曲子被演奏出来的那一天,她可以将这首歌唱给他听。
她的眼眶瞬间被泪水模糊,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如梦似幻不由自主,随着悠扬的乐曲,哼唱出声:
“跌跌撞撞迷迷糊糊,
生死轮回命运碰触,
纷扰之中我似乎听见你的苦,
哭着说苦,你的无助。
冥冥之中心痛着紧抱着你,
跋山涉水为谁停,
天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天知道我动了真情。
爱就算要冒险,
爱无所谓时间,
护你到永远。
爱坚定了信念,
爱无所谓天边,
我在这不会变。
……
爱给我们阳光,
爱带我们飞翔,
抬头看蓝蓝的天空,
我不在乎你变什么。
我要成为你黑暗里那道光,
要带着你远离沙漠的孤单。”
——————————
稍稍修改了一下错字,另外发现粤语歌词与这个相比较还是了语的更贴切一些。于是改动了,看过的不必再看了。
60谁折磨谁
寒尘跟着零九去到一条大河边。
零九拿了水囊去河边取水,寒尘放下肩上的行李,跪坐在一旁等待。
一切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一个商人带着她的奴隶旅行在外,商人是小贩衣着朴素,她或许是本钱少,货品行李也不多,一个死契奴隶足够背负所有家当。
寒尘很自然地接过零九递来的水囊,这一次他却没有喝。他忽然问道:“你整日带着面具,不觉得累么?”
零九微微一笑,正要回答解释,却忽然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悟,质疑道:“寒尘,你怀疑我?”
“你知道我懂医理,所以每次你只放一小点那种药在水囊里,你自己还故意当着我的面喝,其实暗中再服用解药。这些小动作我一直是知道的。算算时日,我喝了今天的水,多半就会失去意识了。”寒尘说的很轻松,“零九,我的确怀疑,你就是叛徒。”
零九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随身的宝剑,眼中流露出防备与惊惧之色,她没有试图争辩什么,因为她了解寒尘,知道他定然是有了确凿证据才会如此说,否则绝对不会声张。
她面色变了几变,终于是一咬牙露出狰狞表情:“你知道也晚了,你逃不掉的。”
寒尘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小心,为何不直接将我捉了去献给你的主子。这几日你演戏演的很辛苦,忍着轻蔑和恶心,虚情假意无微不至照顾我,顺带着拐弯抹角套话。别说是你,我应付起来也很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伯城,你告诉我叛徒是一六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寒尘的态度很从容,仿佛胜券在握的是他,而不是下毒手的零九。
“你怎么可能知道?”零九吃惊地表情再也掩饰不住,“若说是这几日我露了马脚,或者跟踪的人没耐心让你起了疑,这些都情有可原。如果那时候你就知道我是叛徒,为何还要跟我走?”
“这也许是我的幸运,我在到伯城之前,恰好见到过一六七。你比她更有理由是叛徒。”寒尘的语气很肯定,不再过多解释,话锋一转说道,“我知道你的主子想知道的是什么,我也是看在你曾经为摄政王殿下卖命多年才会提醒你一句。你记住,那个高人比你们想象中更难对付。我的死活她不会管,我只是她用过的可以抛弃的棋子。她知道谁是小人,谁是叛徒,该向你们索取代价的时候,死也许是你们最容易的逃避痛苦的方法。”
“你是在危言耸听!你现在已经落在我们手上,你已经被抛弃了,为何不恨?”零九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点所谓上风,反攻道,“寒尘,我知道你文武全才,现在虽然内力被废,胸中韬略仍不亚于女子。你若肯与我一起替我的主人办事,将摄政王的隐藏势力一一找出来连根拔除,就是立下大功。到时候你完全能够恢复以前的优越生活,你背后的烙印会有人替你遮掩,你那个见利忘义的草包新主人,我也会让她彻底消失。”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的主子,还有圣上,都没有让我死。她们想见到活着的我,为了什么呢?明知道严刑拷问是无用的。”寒尘巧妙地揭开零九不愿意去想的一些细节疑惑,“你应该清楚在狱中我经受了什么,此番你捉了我去邀功,想必她们也不是指望能从我嘴里得到比你能提供的那些更有用的情报。你现在明白了,用我当诱饵引出那位高人是不可能的,那我还能有什么用处呢?等你说服她们觉得我愿意背叛旧主,帮她们做事,这似乎有些吃力不讨好吧?毕竟我只是个姿色全无武功已废的卑微男子。”
零九意识到寒尘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眸中迸发出了异样的神采。她知道他能摄人心魄控制人的思想,她想要躲开,却因为他突然拆穿了她的把戏造成的震撼而无法自控,又被那灿烂的光和他的声音迷惑。只是迟了那么一瞬,她的心顿时陷入了迷茫。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舌,她听到一个一个的问题,她听到自己回答所以知道的事。她就像是牵线的木偶一样,被他娴熟地操纵着思想口舌。
这种感觉很可怕,她过去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能够抵御类似的考验,现在真的被他困住了,跌入了他的掌控,她再意识到不能轻敌,为时已晚。
她感觉过了很长的时间,也或许只是短短的时间,她看到他的唇角溢出了鲜血。他拼着内伤妄动真气加强摄魂术的功效,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的大脑迅速反扑,夺权,终于是找回了感觉,闭上了嘴。
他微微一笑,擦去唇角血迹,脸色虽然苍白,眼眸里却是一派得意之色。
她没打算问废话,那已经不重要了。寒尘非常聪明,只要她说出了蛛丝马迹,他就能够还原整个真相。她所知的一切秘密,在他面前此时此刻恐怕已经变成公开透明的。
强烈的挫败感和身为女人的骄傲,让零九无法原谅自己被一个男人战胜,她狠狠掴了他一掌。
寒尘被那强劲的力道打翻在地,脸颊火辣辣的痛,唇角血迹再次溢出,耳朵嗡嗡作响。他却笑得更加灿烂,在零九最担心的地方继续戳刀子:“零九,你知道为什么你只能排第九么?你还是差了一些,你的主子也只能用你做这种事情了。怪不得她们不肯告诉你,要活捉我的真实原因。”
“是什么原因?”零九其实也有类似的疑惑和不安情绪,她的主子瞒着她许多秘密,这让她办事总觉得束手束脚,生怕一不小心做了主子不希望她做的事情。然而身份摆在那里,她不能多问。可人有好奇心也有虚荣心,一旦意识到相关的问题,她就再难平衡。
她的主人不信任她。这连寒尘都能看出来,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放?
她的主人只当她是个跑腿的货色,也许丢给她的是一个并不重要的任务。现在看来真的是不重要的。寒尘是被抛弃的棋子,她还以为他有多么重要,那么小心翼翼对待任务,费尽心思想从他身上挖出更多的消息。可那些消息,她的主子显然已经不再关心了。
对自己能力的质疑,对自己所做的事情的价值的质疑,太多的质疑,影响了零九的判断,干扰着她本来就已经动摇的心智。
寒尘抢在零九之前将水囊里的水大口大口灌入腹中,笑而不答,晕倒在地,失去意识。刚才的话是他故意埋在零九心里的刺,是他自己也想弄清楚的问题之一。他现在还无法回答她,是真的,不是故意骗她。
可她会怎么想呢?刺一旦埋下,越是想越是能感觉到扎的痛。一个背叛过的人,她的主子又怎么能相信将来有一天她不会再次背叛?她知道这一点,她就不可能拔掉心头这根刺。她害了那么多人,他不会让她舒服的。死并不是唯一惩罚她的方式。
寒尘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可惜他还没有机会验证自己对时间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