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静而理智地说话。
    话一说出口,比想象中简单了许多,她只是感觉心口有些地方开始发凉。她的爱情退却了么,她对他的感情终有一天也会淡会死的吧。好聚好散,她是不是也没有指望一辈子都能和他在一起,一直维持着浓情蜜意幸福快乐到死?
    现代人有一种理论,说爱是病。病会好的,好了那种死去活来如胶似漆的感觉就会消失。有人病的长,有人病的短,有人一生不得病病一次就死。
    “主人,请相信我,我其实不愿离开您。”寒尘坚毅的表情中忽然透出了几许解释不清的惆怅与不舍。
    李霄雪注意到,这一次他没有以“下奴”自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呢?他有没有过那么一瞬,将她当成他的爱侣?在分开之后,他会否偶尔也牵挂她?
    “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还会离开么?”李霄雪记得以前问过类似的话。
    寒尘的笑容如洁白月光,明明是笑却含着淡淡忧伤,他正色地恳求道:“主人,您对下奴太好了。下奴实在无以为报,求您不要生下下奴的孩子,这也许是下奴目前唯一能不拖累您的方式。财叔前车之鉴,下奴可不想将来因为那样的理由走上绝路。”
    他真的很像现代的男人,独立要强,做大事的时候不希望有牵绊,他甚至不想要他的孩子,不打算留下心中柔软的空隙。他很果决,对别人如何不谈,至少对他自己更狠。
    李霄雪笑了,她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于是她将准备好的假话很熟练地说出口:“好的,我答应你。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了吧?我等你回来,回到我身边,那时候如果我还喜欢你,你也还愿意与我一起,咱们再说生孩子的事情。”
    寒尘没有料到她回答的这样轻松,像公事公办谈买卖的约定一样。其实想想也对,是他先恳求的。他要离开她,不管用怎样的借口说辞,结果是他主动要离开她。她如果真的是爱他的,那么她已经伤心难过,已经生气愤怒。这些不一定要表现出来。她表面越是平静,心中伤的越深恨的越彻底吧?
    他能感觉到她压抑着不满却强撑着面带笑容答应他最后的恳求。
    她爱他,爱到这种地步了么?在被他伤了心之后,还不忍伤他?
    他这一次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妄念,真的不敢问清楚,他怕是问了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她。
    他知道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如此好的女人。他拼命让自己相信,就算是此行没有危险,他还能回到她身边,她也未必会像现在这样爱他。于是他现在离开也没什么遗憾了,形式上或者感情上的诀别都是早晚的事情。她现在给他的所有,已经足够他余生回味享受。他怎能奢求更多?他不配的。
    这世上曾有一个女人,说爱他,说愿意为他生孩子,说愿意为他不生那个孩子。
    她太宠溺他,太纵容他了。
    这让他情何以堪?
    是夜,福至客栈。
    李霄雪魂不守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周遭空荡冷寂,没了寒尘在身旁,她忽然感觉无处不在的孤独越发明显,侵袭着她的灵魂。
    她将捆绑寒尘手腕的绳子的一端亲自交给了郑九娘,她与她像模像样地商讨了租借期和价钱,约定了在半年之后京城郊外某个小村子还人交钱,立下字据。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演的很完美出色的。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寒尘的脸。
    她不敢看,怕看了会心软,会露陷,会毁约,会将他和自己都陷入更大的危难。
    她和衣躺倒在床上,摸着贴身藏在胸口的字据,忽然想起了悦来客栈里那个乞丐。与寒尘分别之前,她将今日悦来客栈所见所闻仔细对他讲了一遍。寒尘就将她说的各种疑点分析评判,指点她如何辨别暗探。那个乞丐显然不是一般人,也或许就是大陷阱开头的棋子。悦来客栈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
    他愿意教她,这证明在他的计划中,她对他还是有用的,他认为她能够帮他。
    关于陷阱的分析,他没有明说的一些判断,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清晰。
    乞丐和扮成不同身份驻留在悦来客栈里的可疑人物是朝廷的爪牙么?而零九不是为了躲避她们,反而是鱼饵,准备吸引寒尘及那个所谓高人么?零九是叛徒么?
    即使知道这一点,寒尘还是毅然决然要跟零九走。
    强烈的不安再次躁动在李霄雪的心口。她猜测着,怀疑着,寒尘是想以身为饵,诱出他最想知道的那些真相。他离开,是不愿意再等了,他不想放过如今的良机。他真实的思想意图从来没有瞒过她,也不会因为她的不舍和劝阻而改变。
    他主动离开她,真的是为了她的安全,为了她和锦绣山庄的人不受牵连。她却那样误会了他!他被她伤了心,才会不解释,才会那么决绝要离开她吧?
    李霄雪冷汗淋漓,在床上绷紧了身体,心一抽一抽的,渐渐的痛到骨子里。
    她在寒尘眼里本来就不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大女人,因为她荒谬的嫉妒指责,他恐怕更难喜欢她。
    然而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辩解,没有委屈。难道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乎她了?
    在分别前,他镇定地安排往后的事情,他说会留下联络的标记,他耐心将暗语教给她。他告诉她,不妨在张梓萱身边继续做知己朋友,用神仙圣土的智慧指点张梓萱,帮其分忧解难。他还说,这是计划中并行的两条线,一条在明处,她来做;一条在暗处见不得光,更适合他来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她依然是在一起的,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再提,关于他和她感情的任何事情。没有暗示,没有期待,仿佛就那样终结了。
    “聚散离合总有时,您若是相信下奴,来日下奴定会想方设法与您重聚。”他能说到,就能做到。她只有坚信这一点,才睡得着。因为来日只要相逢,她还有机会可以向他道歉认错,祈求他的原谅。
    房门外有男子声音恭顺地问道:“李小姐,您还好么?如果您还没有休息,可否让奴家进房内?”
    李霄雪听出是秋怜,她本来不愿意理会的。
    秋怜却不屈不挠,继续说道:“李小姐,奴家练好了您写的曲谱,想来为您弹奏,请您指点一二。”
    曲子?寒尘写的曲子?李霄雪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奔到门边。
    灯火因为她走的太快,竟也是摇晃了几下,如她汹涌的心绪,难以安定。
    秋怜捧着琴走进房间,左右四顾,没有看到寒尘。他惊讶地问道:“寒尘不在么?奴家白天也不见他,他没有与您在一起么?”
    李霄雪叹了一口气,强作淡定道:“白天我遇到了一个朋友,我将寒尘租借给她半年,寒尘已经跟她走了。”
    秋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啊,李小姐,您将寒尘租给别人了?”
    “怎么了,这很奇怪么?死契奴隶不是可以随意租借的么?我留了字据,不至于人财两空吧?”李霄雪转头
    秋怜结结巴巴道:“嗯,啊,是,是的。可是,李小姐,您过去那么宠爱寒尘,您还留他侍寝,奴家以为……您不舍得将他租借给别人的。”
    “也许过去是我太宠爱他了吧。”李霄雪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秋怜隐约感觉到李小姐平淡的语调中压抑着难以表述的伤怀,他不敢多问,只将琴调好,开始弹奏那首优美如天籁的曲子。
    熟悉的旋律涌上耳际,很快侵占了李霄雪的全部思维。那是谢霆锋与蔡妍卓的《爱》,是她带来的歌,只有她的mp3里才会有的曲调。
    寒尘竟然听过一遍就记住了,还写下了曲谱。他是希望她能够听到家乡的乐曲么?那首歌是有词的,曲谱却没有词。他听不懂歌词么?还是他能够听懂,才故意没有写出?他也许曾经期待过,等曲子被演奏出来的那一天,她可以将这首歌唱给他听。
    她的眼眶瞬间被泪水模糊,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如梦似幻不由自主,随着悠扬的乐曲,哼唱出声:
    “跌跌撞撞迷迷糊糊,
    生死轮回命运碰触,
    纷扰之中我似乎听见你的苦,
    哭着说苦,你的无助。
    冥冥之中心痛着紧抱着你,
    跋山涉水为谁停,
    天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天知道我动了真情。
    爱就算要冒险,
    爱无所谓时间,
    护你到永远。
    爱坚定了信念,
    爱无所谓天边,
    我在这不会变。
    ……
    爱给我们阳光,
    爱带我们飞翔,
    抬头看蓝蓝的天空,
    我不在乎你变什么。
    我要成为你黑暗里那道光,
    要带着你远离沙漠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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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稍修改了一下错字,另外发现粤语歌词与这个相比较还是了语的更贴切一些。于是改动了,看过的不必再看了。
    60谁折磨谁
    寒尘跟着零九去到一条大河边。
    零九拿了水囊去河边取水,寒尘放下肩上的行李,跪坐在一旁等待。
    一切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一个商人带着她的奴隶旅行在外,商人是小贩衣着朴素,她或许是本钱少,货品行李也不多,一个死契奴隶足够背负所有家当。
    寒尘很自然地接过零九递来的水囊,这一次他却没有喝。他忽然问道:“你整日带着面具,不觉得累么?”
    零九微微一笑,正要回答解释,却忽然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悟,质疑道:“寒尘,你怀疑我?”
    “你知道我懂医理,所以每次你只放一小点那种药在水囊里,你自己还故意当着我的面喝,其实暗中再服用解药。这些小动作我一直是知道的。算算时日,我喝了今天的水,多半就会失去意识了。”寒尘说的很轻松,“零九,我的确怀疑,你就是叛徒。”
    零九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随身的宝剑,眼中流露出防备与惊惧之色,她没有试图争辩什么,因为她了解寒尘,知道他定然是有了确凿证据才会如此说,否则绝对不会声张。
    她面色变了几变,终于是一咬牙露出狰狞表情:“你知道也晚了,你逃不掉的。”
    寒尘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小心,为何不直接将我捉了去献给你的主子。这几日你演戏演的很辛苦,忍着轻蔑和恶心,虚情假意无微不至照顾我,顺带着拐弯抹角套话。别说是你,我应付起来也很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伯城,你告诉我叛徒是一六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寒尘的态度很从容,仿佛胜券在握的是他,而不是下毒手的零九。
    “你怎么可能知道?”零九吃惊地表情再也掩饰不住,“若说是这几日我露了马脚,或者跟踪的人没耐心让你起了疑,这些都情有可原。如果那时候你就知道我是叛徒,为何还要跟我走?”
    “这也许是我的幸运,我在到伯城之前,恰好见到过一六七。你比她更有理由是叛徒。”寒尘的语气很肯定,不再过多解释,话锋一转说道,“我知道你的主子想知道的是什么,我也是看在你曾经为摄政王殿下卖命多年才会提醒你一句。你记住,那个高人比你们想象中更难对付。我的死活她不会管,我只是她用过的可以抛弃的棋子。她知道谁是小人,谁是叛徒,该向你们索取代价的时候,死也许是你们最容易的逃避痛苦的方法。”
    “你是在危言耸听!你现在已经落在我们手上,你已经被抛弃了,为何不恨?”零九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点所谓上风,反攻道,“寒尘,我知道你文武全才,现在虽然内力被废,胸中韬略仍不亚于女子。你若肯与我一起替我的主人办事,将摄政王的隐藏势力一一找出来连根拔除,就是立下大功。到时候你完全能够恢复以前的优越生活,你背后的烙印会有人替你遮掩,你那个见利忘义的草包新主人,我也会让她彻底消失。”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的主子,还有圣上,都没有让我死。她们想见到活着的我,为了什么呢?明知道严刑拷问是无用的。”寒尘巧妙地揭开零九不愿意去想的一些细节疑惑,“你应该清楚在狱中我经受了什么,此番你捉了我去邀功,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