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的声音,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以为,母亲的病好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这不是老天送给他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捧起长寿面条,虽然那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但他还是愉快的用筷子挑起一大捧面。
    但是,面刚只碰到唇边,母亲用力抢了过来,砸在地上。
    碗,摔碎了,他的长寿面,也没有了。
    母亲抱着他吆啕大哭,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那种哭声,包含着复杂的绝望、心疼、愧疚。
    历历在他的脑海,一直无法忘记。
    有什么对不起,只是煮坏了一碗面,而已。
    他这样安慰。
    于是,换他下厨。
    他带着愉快的笑容,吹着轻快的口哨,熟练的下好了两碗美味的清汤面。
    下面的功夫,这是他偷偷向巷尾面摊的王师傅请教的。
    他是男人,他得照顾好家中唯一的女人。
    和往常一样,吃完了面,看着母亲吞下了药,他安心的开始哄她睡觉。
    用十二岁的少年,能有的所有温柔。
    那一天,母亲很乖,眼角没有他拭也拭不干净的泪珠。
    那一天,母亲很乖,没有在梦中咒骂、哭闹。
    夜深,他起床,怕她受冻,习惯性的为她重新拉高被子。
    这间廉价的出租房,夜深了,总是冷风不知道从何而来,四面八方包围贫困的他们。
    惊讶的,他指间触及的肌肤,冰冷一片。
    ……
    后来,他在母亲紧握成拳的掌心,找到了没有吞下的几颗白色药丸。
    医生曾经交代,母亲的心绞痛越来越严重,每一颗药丸都是保命,千万不能漏服。
    ……
    后来。
    在那间屋子里,他安静的送走了母亲。
    后来。
    再也不用为谁愉快的欢笑,愉快的吹哨。
    第十五章
    她所有祝贺的话,都哽咽住。
    不知所措。
    她很口拙,不太懂该怎么安慰人。
    低头,沉默,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他们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周围的气氛,安详的异常和谐。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所以,他感谢“他”此刻的安静。
    曾经有一个人,也象“他”那么安静。
    ……
    那一年的同一天。
    他的心情,象今晚一样恶劣。
    偏偏,他当班。
    当时,有人报案,某俱乐部发生了伤人事件。
    正在附近值勤的他,收拾心情,和同事匆匆赶了过去。
    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蓝芹。
    私人俱乐部的门口停着一排又一排的豪华跑车、越野车,宝马、法拉利、兰博基尼、陆虎……能报得上名号的名车,应有尽有,就象一场名贵汽车展览会。
    俱乐部的入口,甚至还有两位保安把守。
    一看就知道,这是某个贵公子专门用来派对的别墅。
    报警的是这间别墅的服务员。
    出示了证件,他走过一条长长而又隐秘的甬道,音乐声渐渐由小至大,越来越清晰,节奏强烈的摇滚乐,差点敲怕他的耳膜。
    他推开一扇金属大门。
    里面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隐约还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欢爱气息,让他的眉头严肃的紧锁。
    有钱人的私生活,都混乱到极点。
    高高的透明舞台上的几名身着清凉、正在跳着火辣辣钢管舞的“舞娘”,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停止了搔首弄姿,惊慌无措的站在舞台上。
    别墅改建成的私人派对,五彩缤纷的雷射灯,依然还在有节奏的扫射着大厅,震耳欲聋的音乐还在尖叫着人类的欲望。一群身着名牌的纨绔子弟们,有的叼着烟,晃着头还在热舞,有些已经稍微清醒过来,据在角落,口齿不清的窃窃私语。
    他们的神情都很不对劲,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混乱,地毯上到处脱了价值不菲的皮带、西裤、短裙,甚至,还有好几对男女,象蛇类一样纠缠,在暗角依然意乱情迷的龌龊呻吟,。
    音乐、醇酒、药物、触手可及的性诱惑,让他们连最基本的廉耻也抛弃了。
    “摇头万岁,嗑药无罪。药是爹,k是娘,嗨死总比枪毙强。”
    “抽抽烟,喝喝酒,唱唱k,嗑嗑药,怎么龌龊怎么做,怎么堕落怎么活。”
    望着里面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想起他们在警局里药性未散,还高呼口号的疯狂举止,令他印象深刻。
    他马上明白,这又是一场近二年在年轻的富二代们圈子里悄悄开始流行的“嗑药xing爱狂欢派对”。
    他们查处过好几次这种私人俱乐部,也曾经请几张熟面孔无数次上警局,无奈,他们都是权大势大的富家子,而且他们只是磕药并不藏毒或贩卖,到最后,罚点小钱,交点保证金,连拘留也免除了,就轻易出来继续逍遥,继续狂欢。
    但是,蓝芹和他们显然不同。
    此时的她,酥肩半露,一边半裹着一身华丽的皮草,一张清秀的小脸,并不是化着“圈子”里时下很时髦的烟熏妆,而是很淑女的淡妆,她的眼眸没有半分混浊,反而象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很肯定,她是现场唯一没有磕药的。
    她的手里举着“凶器”,她的脸颊爬满泪水,狼狈的熏染原本白皙的脸颊,她整个人发抖着,抖得象风中的落叶一样。
    她的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躺着一名伤者,口吐白沫,伤者的头部正流徜着鲜血,和“凶器”不吻而合。
    “我、我、他、他……”她被吓得结巴。
    不用多解释了,玩不起又怕寂寞寻找刺激的千金小姐,他见过太多,只是将对方砸得头破血流的还真不多见。
    明明连手腕也那么纤细,伤人的时候,力气却很大。
    同事在替她做笔录。
    原来,和他猜测的出路不大,她是被社交圈里的朋友连哄带拐,带到这里来的,一进来就感觉不对劲,刚想出去时,就被伤者拦住了,据说,对方企图对她做龌龊的行为,包括拉扯她的衣服,脱自己的裤子。
    比起在她身上投射的关注力,他更注意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伤者。
    他觉得不对劲。
    “快打120!”他赶紧交代同事说。
    一摸伤者的气息,已经微弱到断断续续。
    几分钟的时间,他替伤者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了口中的呕吐物,开始催同事,“再催下120,看多久能到!”伤者好象熬不了多久。
    闻言,她吓得刷得一声,脸色一下子惨白了。
    “怎么办?120被车流堵在路口了!”同事突然急喊,“糟了,探不到呼吸了!”
    她整个人一惊,差点瘫在地上。
    她……杀人了??
    “求你们,救救他!”她不想坐牢,更不想背负人命。
    她求助的声音淹没在震天的摇滚乐中。
    来不及了!
    顾不得对方的口里还有残留的白沫,他俯下身子,开始人工呼吸。
    周遭一片冷抽声。
    贵公子,千金小姐们都无法置信,居然有人会肯做这么恶心的施救工作。
    毕竟,嘴巴对上的可不是艳遇。
    只有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得盯着他。
    随后,他熟练、沉着的替病人施行心肺复苏法。
    他是一名警察,以前遇见咽气已久的伤者,该有的施救他也一样也不会含糊。
    在他对生命认真的对待下,伤者,慢慢又有了微弱的呼吸。
    不再多停留,背起伤者,他就往门口跑。
    120急救车堵在路口,没办法,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背着伤者去医院。
    她傻愣在原地,这是她的人生唯一的一次闯祸。
    望着警察先生离去高大的背影,她久久无法言语,一只咸猪手伸了过来,“蓝芹别怕,我们都看到了,是那小子的错,你是出于自卫,我们都可以替你作证。”摇头摆尾,滚烫的唇,自她背后隔着衣衫吻上她的肩部。
    她再也无法忍受,尖锐嘶喊一声,跌跌撞撞的夺门逃逸。
    她只适合做寂寞的乖宝宝,不适合叛逆。
    她后悔受其他名嫒鼓动,来这里放纵猎奇。
    她不敢碰那些药丸,也学不会堕落。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等等我!”虽然他的脚步丝毫不停留,她还是用尽力气追上了他。
    亦步亦趋。
    那时候,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只知道,跟着他,就安全了。
    ……
    后来,伤者终于抢救了过来。
    她的代表律师也到了现场,替她做了担保。
    他下班以后,已经将近12点。
    抓住时光的最后一点尾巴,他和往年一样,寻找独处。
    只是,身后莫名其妙也多了一个尾巴。
    她总是,跟着他,安安静静。
    让人一不小心就忽略她的存在。
    他发呆,他去看星星。
    一转过身,意外的发现她还存在。
    她也在发呆,她也在陪着他看星星。
    华丽的衣裳上,神情寂寞无比。
    他们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然后,她看着他的目光逐渐的不同。
    好象找到了同类。
    第十六章
    “你说小夏还准备陪着僵尸脸多久?”在上铺,虎子拉开窗帘布,看着窗外不远处,操场上一直的发呆二人组,虎子不满的问。
    都过了十二点了?那二个人在搞什么鬼!训练累都累死人了,发呆的话,干嘛不省点体力补眠?
    虎子将自己的这种不满归结为小孩子性情。
    你和我是一国的,不许和那个讨厌鬼玩。
    小时候,我们不都是这样?
    但是……
    “哥,你为什么和小夏最近走得那么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他连声追问。
    每次想找他们,不是班次不对,就是找不到人影。
    害得、害得……他、他、他非常不爽。
    除了强烈感觉被人排挤在外的不舒服感,还有浓浓的说不出滋味的酥酸感。
    高以贤翻着自己手里的杂志,懒得回答。
    “哥!”虎子从上铺探出头,再次追问。
    高以贤翻一个身,让自己背对他,摆明了拒绝回答。
    “我很累,想休息了,他们还不回来。”见没人理他,虎子可怜兮兮。
    即要上班,又要训练,最近被自己操得真的很累。
    他没有高以贤这么好的身手,也没有他那么好的心态,只能勤加训练。
    无论以前在军营,还是现在在特种部队,很少看到高以贤操自己,训练体能,他总是什么都无所谓,就算考核不合格被特种部队除名也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偏偏他这个只知道享受,不喜欢被强迫的异类,但是每次体能考核成绩总是好得不得了。
    很多时候总是这样不公平,有些人不用付出,轻易就能得到很多。
    “累就去睡。”高以贤依然心不在焉的一页又一页的翻着手里的杂志。
    越来越看不下去了!
    他甩开杂志,下意识的,看一下手表。
    真的十二点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