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库赞和他大孙子的面上,才打来电话。
    收到那人在卡普军舰上呼呼大睡的消息,黄猿和青雉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务,迫不及待赶往新世界,只生怕一个耽误就让那人溜之大吉。
    黄猿和青雉用了不到四天时间,硬生生完成原本该是一个星期的航程。
    直到他斜倚浴室门框,静静看着被库赞狠狠按在墙上的那人,两年来无处着落的心,这才回归原位。
    她挣扎地扭过脸,磕磕绊绊笑着,说话还是那样颠三倒四抓不着重点,暗蓝瞳子的眸光却是真真切切的喜悦。
    她回到这个世界,她愿意履行承诺。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再没什么不甘与嫉恨,所有疯狂痛苦,都在她那双倒映他们影子的瞳眸里消失无踪。
    …………
    他从浅眠中苏醒,侧首就看见她的睡脸。
    她在他身边睡得正香,鸦羽般细黑眼睫遮去暗蓝瞳子,精致的眉宇舒展开,睡着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被子里,她的手脚缠在他身上,樱色浅薄双唇嘟着,一缕发丝落到唇畔随着呼吸微微拂动,羽毛一样挠在心头。
    他偏过脸,盯着她看了许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象今天这样她安安稳稳睡在他身边,黄猿努力了足足半年时间。
    许是成长的岁月经历太过残酷,造成她无法与人共处一室,白日里还好,举止再如何亲昵,她都安然接受。
    到了夜间,她却整夜整夜不得安眠,说到底,也还是警戒心的缘故,身边有人,她就无法真正入睡,下意识里她防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
    她睡也睡不好,虽说原本应该体贴她,放她独自住一个房间,可他怎么也不愿意就这样下去,他喜欢她,恨不得时时盯着,怎么可能放开。
    黄猿和青雉两人有默契,谁有时间谁就守在她身边,作为海军大将,战国元帅选定可靠的继任者之前,他们责任未了,陪着她的时间本来就少得可怜,哪里还肯叫她的警戒心分割掉不多的相守时光。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慢慢让她适应他的气息,一开始她不习惯,每每他不留神就躲起来,直到睡醒才重新出现。
    后来黄猿气得狠了,逮着她让她累得连溜走的力气也没有,连续大半个月时间,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她没力气偷溜,又实在累了,自然也就睡在他身边,虽然常常夜里惊醒,又总是叫早有准备的他闹得继续累下去,如此反复,终于在过了半年之后,她安安静静睡到天亮。
    …………
    想到这里,黄猿忍不住笑了笑,他不是se情狂,他只不过想要让她睡在身边,手段激烈了点也是不得已。
    她和常年沙场征战的老兵一样,如果不是潜意识觉得安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入睡,他希望她把他的身边当成栖息地。
    想来库赞的情况也一样,他们都是可悲的男人,连抱着喜欢的女人睡觉,都必须先折腾得七上八下才能如愿。
    不过…即便是折腾,也叫他甘之若饴。
    在一起之后,刚开始黄猿放不下心,她睡不好,他又何尝不是。
    他总梦见她灰飞烟灭那一幕,总是浑身冷汗惊醒,每当那时候,她躲起来,他总是四处寻找,只生怕一切不过是梦境,梦醒了打回原形,他仍然孤零零守着马林弗德的雪夜。
    没有看到她睡在身边,黄猿始终惧怕一切只是妄想的幻境,他总是弄哭她,为的也是…只有她的温度,才叫他不那么疼,才让他相信,她确确实实在身边。
    …………
    缠在他身上的手脚动了动,梦里她放开他,翻个身挪得远些又迷迷糊糊地去扯被子,摸索好一会儿她把被子一角抱进怀里,就这样睡过去。
    黄猿回过神,目光不自觉停在她的背脊上,蝴蝶似的肩胛骨,无可挑剔的柔媚线条,目光所及肌肤布满淤痕,嫣红衬着瓷白,柔腻又美丽,叫他心跳加速。
    每回和她在一起,他总是像个毛头小子,明明年纪不轻了,也还是会手足无措,他想让她快乐,又总担心自己做得不好。
    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贴近,挑开墨黑发梢,指尖落在她的耳廓轻轻摩蹭着,一边低低的柔声哄她。
    “丫头——”他在她耳边轻语,手指顺着她的耳廓滑下,牙齿在她耳垂上轻微啃噬,留下缓慢、炙热、湿润的吻,他含含糊糊的哄她,“睁开眼睛,看着我,丫头——”
    她被闹醒过来,暗蓝瞳子蒙着一层薄雾似的,恍恍惚惚的娇嗔与全然信任真是要命,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嘴角,倾身过去。
    …………
    等到真正起床已经是晌午时分,阳光透过落地薄纱窗帘迤逦而下,光影倒映在华丽柔软地毯上,衬得织金叠翠绚烂如霞。
    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黄猿笑吟吟的收回撩开床幔的手,一脸神清气爽开口,“要和我去庭院里散步吗丫头?”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他回过脸,有些好笑的看着床的一角,裹成个蚕茧的被褥,“昨天不是你说院子里花开得漂亮,要去看的吗?”
    她只留了个墨黑发旋给他,隔了一会儿,等他倾身过去想掀被子,又叫她一口咬在手腕上,她磨着牙哼哼的瞪他,双颊起了薄薄红晕,暗蓝瞳子眸光蕴着些雾气。
    黄猿的眼神微微一暗,她躲在被子里,可他很清楚,近在咫尺的这人有多么美艳,细致肌肤因为他染上艳丽绯红,比春天里的花朵更娇怯。
    想了想,他哑着声线说道,“不看花,那就看我好不好?”
    这次他休假的时间有些久,不得不呆在马林弗德镇守的库赞,想必怒火蓬发得很。
    他和库赞两个私下里较劲较得厉害,这回是他趁着征战在外受了点伤,就把事务统统丢给库赞,自己跑来看她,下次怕是不太容易让他守着她将近半个月。
    既然机会难得…
    她不肯踏出寝室半步也好呀~
    他心念方起,她的眼神就变得恶狠狠起来,拿他的手腕重重磨了几下牙,随即起身,象只鱼儿似的溜下床去,打断他试图趁着好天气睡得地老天荒的妄想。
    …………
    庭院里的花确实开得热闹,深深浅浅颜色沉甸甸压满枝头,行人经过带起风,它们就扑簌簌雨点一样掉下,绯红锦白落了一地。
    把怀里的人轻轻柔柔放在软榻里,黄猿这才笑眯眯的开口,“肚子饿吗?”说话间打量四周一番,眉心不自觉攒了攒,复又说道,“还是冷清了,如果想办法弄些人过来打理…”
    他愿意为她下厨,可平日里她一个人…她的手艺糟糕得很,自己又照顾不好自己。
    这所献给她的宫殿美轮美奂,可惜除了她再没有别的人,黄猿和青雉也不是没想过收留些人打理宫殿,可…他们放心不下。
    一来她的消息半点都不能透露,二来人心难测。
    连黄猿和青雉前来守着她,航程也是在有段距离之外的岛屿就结束,船舶停留在港口,他们自己动用能力过来。
    宫殿所在岛屿在世界政府那里隶属天龙人,赤土大陆皇城内院关于它的痕迹却半点也没有,是当初黄猿给自己备下的隐居之所,这些年他没怎么用心打理,后来想给她,也是他和库赞两个人亲力亲为。
    说起来好笑,因为担忧她的安危,黄猿和青雉两个海军大将,居然自己动手布置一切。
    也幸亏宫殿本身有点奇特,这些年下来,空无一人也丝毫没有萧瑟颓败,庭院里生机盎然,屋宇深处华丽舒适。
    只是这般静谧精美庭院,九曲回廊,千重花阙,到底寂寞了些,即使他和库赞把全世界珠玉珍玩都堆砌在一起,他们没在时,也还是留她一个人看日出日落。
    因为念着她一个人在岛上,黄猿和库赞两个才没事就闹着休假,新世界那边,战国元帅为此不知扔过多少文件夹,也没让他们偃旗息鼓。
    她回来的时候,黄猿和青雉就察觉,她外表看不出异样,身上的气却虚弱许多,也不知是当初的致命伤尚未痊愈,还是行走时间的后遗症。
    他们不肯放她离开宫殿半步,为的也是怕她在外界遇见棘手敌人。
    …………
    点在唇角的一抹柔润惊醒黄猿恍惚的心神,他习惯性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指尖含在嘴里,不轻不重啃噬。
    她静静盯着他看,等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喜欢安静,况且…”她的视线微微错开少许,目光落到凉亭之外的小径上。
    沉默片刻,她弯了弯眼睛,笑意里藏着些狡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黄猿就察觉到一缕陌生又古怪的气息。
    那种存在感不属于人类,却也不属于…动物。
    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黄猿就把目光投向,由远及近沉稳轻柔步伐的来处。
    时隔不久,枝叶繁茂的花木深处,小径尽头拐出一道…花边围裙,推着推车,食物香气随着风飘向凉亭,可…
    眼瞅着那生物越走越近,黄猿忍不住扭回脑袋,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这玩意哪来的?是兽人族?”
    乍一眼看过去象只熊,近看也还是象只熊,只不过…应该…不是…吧?
    不知名的珍兽小心翼翼走进凉亭,把推车上的食物一一摆好,随后又很温驯的站到角落。
    他的视线落在那团圆滚滚毛茸茸上边,满心狐疑外加错愕,饶是自认见闻广博,黄猿也没听说哪里的兽人族是这般模样。
    黑白相间皮毛,看着象只熊,可脸上两块黑眼圈一样的毛是怎么回事?
    四肢也是黑色…
    想了想,黄猿嘴角一抽,“丫头你把它的毛染黑了?”把只好好的白熊染得四肢眼圈耳朵口鼻都是墨团,这人的审美观半点长进也没有。
    …………
    “我哪里这么无聊?”她翻个白眼给他,又下了软榻,挨近那毛团,喜滋滋地抱着,脸蹭来蹭去,“是侍女熊猫。”
    “喜欢清洁爱好烹饪,最擅长照顾人类孩子的珍稀生物哦~”
    “这孩子特别喜欢植物哦~”
    “以前我担心自己东奔西跑不小心弄丢这孩子,总舍不得放它出来,现在好了,这里很适合它居住。”
    看她一脸痴迷,黄猿额角青筋一跳,好半天才忍住没直接把那只熊丢出岛去,几步上前把她拖回自己怀里,趁着她看不见,阴森森递了个杀意十足的眼神给那只熊,闷声说道,“你的卡片书恢复了?”
    会叫她说‘舍不得放出来’,这熊多半就是她卡片书里那些五花八门的玩意之一,他上回来的时候,她还忧郁行动不便,库赞回去也没提起她的卡片书恢复。
    当初她那本黑色大部头书消失在空气里,她自己也说解放卡片归还分割出去的气,他原以为作为容器卡片书崩毁了就再不出现。
    黄猿没打算计较别的,就是…“你喜欢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我不反对,可是别当着我的面抱着不放。”
    又考虑好一会儿,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眉心,带着些诱哄意味的劝说,“生个孩子吧?既然你说它擅长照顾婴儿。”
    她的卡片书恢复了,黄猿就不得不担心她会随时抛弃他们,她那些转移空间的卡片…想来他是没办法毁掉她的出行工具,那么另选法子绊住她也是好的。
    …………
    他的提议她认真的考虑了半天,却也没有给出回答。
    见她的神情似乎很犹豫,黄猿又一次开口,准备给自己加点筹码,“上个月我收到香波地来的消息,冥王家多了个婴儿。”
    “想不到呢~西尔巴兹.雷利一把年纪居然还生得出孩子。”说着黄猿就忍不住嫉妒,“他递了口讯说要见你,我把指针…”
    一低头,嘴里说到中途的话就此卡壳,黄猿眉梢轻轻一跳,“丫头你…”这一脸做错事被债主逼到门前的心虚…是怎么了?
    “男…男孩女孩?”她抬手攥住他的衣襟,瞪大眼睛,一副命不久诶的虚弱表情,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听说是个小姑娘,怎么了?”
    黄猿有些莫名其妙,下一秒又看她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转而抱着脑袋,团团转几圈,她猛地站定,扑到他身上,仰高脸,可怜兮兮的说道,“亲爱的我们出门旅行吧!”
    “立刻!马上!”说完也不给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