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山庄。”
“等我在去到快活城,我就知道我是不能报仇了。”
“他是个极恶不赦的人,但经过这么多年他的苦心经营,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却是十分的必要。”
“单单一个快活城,里面就有那么多人要仰他鼻息生活。如果他死了,那些人怎么办?!还有,他的性子虽然是飞扬跋扈,残酷无情,但也是因此,武林中才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如果,如果这种平衡一旦打破,只怕武林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呵呵,你一定又要笑我了,说我讲这些个大道理,无非是要掩饰自己害怕。也是,你的眼睛向来都是又毒又准,一定要把人看的无所遁形的才好,对谁都是一点情面的不留的。好吧,那我还是坦白好了,当时这些的确只是些光冕堂皇的理由,真正的……确实是我怕了。一个能单凭自己,就在短短二十年之间把快活城建出今天这规模的人,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收起你那些个故事吧!”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但里面却是一片清冷,就像这今夜的星空一般,深邃神秘而又冷淡。
“飞飞,你……”沈浪被这声音一惊,低下头意外的看着清醒过来的白飞飞,尽管早就知道她在装睡,但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她醒过来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白飞飞冷冷一笑,想挣扎着站起来。也许是因为药效还没有完全散尽,身子还有些乏,白飞飞的动作并不是十分利索。她拽着裹在身上的锦被,费力的坐了起来,随后不得不因为力竭而软软的靠在树干上。
“飞飞,你感觉怎么样?”沈浪惊喜的追问到,但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沈大侠,何时,你这个名门正派,身份显赫的正义之辈,也开始理起我们这些杀人如麻,丧心病狂的邪门歪道,魔教妖女的事来了!”白飞飞勾了勾嘴角,冷冷的讽刺道。
“飞飞,你……你在说什么?!”沈浪错愕的看着白飞飞,却见她满心满眼的嘲笑和敌意。
“我说,你这个仁义山庄的传人,快活王的成龙快婿,不老老实实的呆在朱大小姐的身边,跑我这来做什么?怎么,两年前,在我这演了场戏还不够,两年后,还想在来一回么?”白飞飞妩媚的笑了笑,但口中的话却尖锐刺耳。
“你想起来拉?!”沈浪忽略掉白飞飞那些嘲讽得带着仇恨的话,抓住他所关心的地方问。
“是的,我是想起来了,想起以前那些痴痴傻傻的事情,也想起那句‘错过就错过,不可能在回头的’话。真是历历在目,声声入耳,清楚的很呐!”白飞飞猛的把脸伸到沈浪的面前,沈浪一愣,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些,却看见她脸上更明显的嘲弄。
“你……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吗?”沈浪瞪着这双离自己不到两寸的乌黑眼睛,有些发傻的问。
“…虽然看的不清,但现在这样的距离还是能认出来的。”白飞飞有些意外的打量着一下沈浪,他的反应似乎和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收了回来,瞟了一眼还有些吃惊的沈浪,自顾自的打起坐来。直到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没发现多大问题后,才又再次睁开眼。这次,她首先看到的,是沈浪已经在旋风旁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出发的样子。
“好些了么?那我们准备走吧。”沈浪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很自然的走过来伸出手准备拉飞飞起来。
看着这只挺在她眼前的手,白飞飞原本带着嘲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恍惚,一种熟悉的温暖感从心底滋生并蔓延出来,几乎柔化了她冷淡的表情……突然,白飞飞表情一肃,从刚才那种柔和的情感中抽离出来:“去哪里?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自然是先去湖北,你眼睛还没有完全好,只怕还要找余公子看看。”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白飞飞这话重要的是后半句,沈浪很顺口就这样回答道。
“哼,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白飞飞看着沈浪,打掉他伸过来的手,靠自己的力量撑着树干费力的站了起来。
“难道你不去吗?”沈浪的眼珠子猛的一阵收缩,但在黑夜的掩盖下他隐藏的很好。不在意的收回手,沈浪笑了笑。
“的确是要去……”白飞飞回忆起余老夫人上次单独找她谈的话,浮出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但随即脸色一转,头微微一仰,傲气十足的对沈浪道:“不过,那也是各走各的。”
沈浪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飞飞,你还是这么好强。”
“我这一生,除了这个,在没有别的了。”白飞飞转过身,背对着沈浪,很平静也很平淡的说。
“不要这样,飞飞!”沈浪听到这话,脸上一瞬间黯然了不少,连嗓音里都透着僵硬。他不敢多说什么,怕这样会更加刺激到她。
“沈大侠,你醒醒吧。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白飞飞依旧是没有回头,淡漠的语调透着疏离。
“你不是,但我还是。我一直都站在这里,从来都没离开过!”沈浪痛心的低吼道。
“是吗?那你如何解释后来你和……,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反正也都是过去的事,该还的我都还了,该忘的也都忘了,你也不必在说什么!”被沈浪的话激起几分激动的白飞飞,突然间情绪又冷淡了下来,好似心灰意冷一般,对那些以前执着的事也不在乎了。
“你在说谎,你明明就没有忘。这几个月的相处,难道你也想说是什么都不是吗?”沈浪一把拽过白飞飞的手腕,将她撤过面来,双手用力的按住她的肩,愤怒的说。
“是,我是承认,那段时间,我又一次对你动情了。”白飞飞有些激动,她捭开沈浪的双手,怒极反笑的喝道:“十五岁的我能爱上你一次,二十岁的我也能爱上你一次,但不代表着现在,我还会有一样的感情。”
“……”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句话,沈浪意料之中的愣住了。他呆呆的任由白飞飞甩开他的手,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他的眼睛里只有飞飞一张一合的嘴,耳朵里只是朦朦胧胧的听道:“经历了太多的事,我们——的确是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只听到从自己口中发出的愣愣的声音,沈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白飞飞,执意要一个答案。
“那时的她们,还会愚蠢的相信别人,还会被人感动。”白飞飞收了收身上裹的锦被,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屑和鄙夷:“她们居然还会对这世间抱有幻想,被人施舍的一点点温柔,都能打动。沈浪,你要知道,她们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一个肯对她们伸手的人。随便是谁,只要肯伸手,她们都会喜欢上的。呵呵,十五岁——二十岁又怎样,终究都还太年轻,太不成熟,太单纯了。而你,也只不过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出现的一个人而已,换成是任何一个人在那,都会有一样的结果。但现在,她看透了,也学乖了,这世上,没有谁是能永远依靠的,也没有能经得起考验的人。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在烂泥里长出来的人,骨子里都黑了,还去妄想什么阳光吗!到最后,也不过是落的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要知道,奇迹,从来都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幽幽的嗓音,说着要经过多少次绝望,多么久黑暗后才能得出的结论,沈浪此刻没有说话,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说什么都是显得苍白的,任何的安慰,都像是在嘲讽。沈浪明白这些,所以虽然心疼飞飞受的苦,却不能开口。
他很想上去,将飞飞楼在怀里,但却是什么也没做,只静静的站在她背后,苦涩的看着那个柔弱却一直骄傲着挺直的背影。无论是遭遇到什么,她都是倔强的从不放弃,即便使背负上一切痛苦,放弃任何希望,她都是这样要强的挺着,顶着。而每一次,她的坚持都是为了别人。
沈浪明白,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她所要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怀抱,也不是别人帮她撑起的一片天空,她所渴望的,是有人能坚定的和她站在一起,共面生死。而当年,也正是因为自己自以为是的举措,才有了后来那些波折。
…………。
眼看着瞪着东方的白飞飞,沈浪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从皇宫里逃出来,老实说,确实是九死一生,他的脑子里,从接到余家的飞鸽传书开始,就一直都是乱都,但现在,什么都还来不及想,事情就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让他连思考着要怎么跟飞飞说都没想好。沈浪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当看到飞飞那样昏睡在床上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没有愤怒,但更多是是心疼和害怕,他心疼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子,总是如此的多灾多难,呀害怕等飞飞醒过来时,会不会崩溃——毕竟,朱棣所做的那样禽兽之事,对一个女子而言,是生命中最大的伤害。
“算了飞飞,我们先别谈这些了。先……”沈浪叹了口气,本想说找个地儿先换件衣服,可又怕惹飞飞想起那些,便喃喃的接不下去了。
“你想说这个!”白飞飞转过头见沈浪脸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很淡然的说:“我不在乎。”
“呃……”沈浪没想到白飞飞居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一点伤痛和怨恨的表情都没有,不觉又是一愣。尽管他自己就像是在大殿里说的,在乎的只有飞飞的未来而不是这个,但没想到飞飞身为女子,居然也能这么平静,平静到有些诡异的程度。
“你担心我想不开,以为我会去寻短见?!”白飞飞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娇艳而妖媚的表情,咯咯的娇笑道:“呵呵呵呵,你太小看我了。幽冥宫的教训,武功,人心,身体,性命都是武器,为了复仇,什么都可以牺牲。贞节,哼哼,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种工具罢了。既然那个人我动不了,不如就当是损失掉一样工具好了。”
“是吗?!是吗?!”被这一连串话震的头晕目眩的沈浪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却由原来的茫然渐渐转变成安心,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也好,也好,只要你好好的,随便你怎么想,我都——都可以不在乎!”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吧。”沈浪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抬起头看向白飞飞,在心里把刚才那些情绪全甩开,就眼前的情况提出建议。
白飞飞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当初那些或温暖,或甜蜜,或愤怒,或绝望的情绪依依在心底汹涌叫嚣着翻腾了一遍,最后全部慢慢平静下来,是消失了?还是蛰伏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以为早就该死了的,没想到一睁开眼,竟还有两年那么单纯的记忆像洪水般呼啸着向她扑来,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发现自己居然是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同时耳边还传来了那个熟悉的,曾让她绝望了很久的人的声音。那些个对话,她被动的听着,无法思考,无法分析,脑子里一片混乱,模模糊糊的,接二连三的突变让她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假装还在昏迷,本能的不想面对这另她震惊,也另她难堪的地方。闭眼藏在沈浪的怀中,任由他带她离开那里,她的不知所措让她只能先躲在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她的骄傲却为自己这样的懦弱和不敢面对感到羞耻。所以,利用沈浪絮絮叨叨的时间,白飞飞脑中快速的整理一下思路,立即分离了当前的形式,当有了初步的了解后,她立即就睁眼坐了起来,她的尊严不容许自己再躲在那里:“的确,沈大侠,你我就在次分道扬镳吧……”
白飞飞疏远冷淡的接口,却被沈浪打断:“你如今身无分文,这一路上,你打算如何去?”
“你……!”白飞飞被沈浪这么直接的一句话惹怒,一口气顶在胸口,硬生生的堵在那,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沈浪假装根本没发现白飞飞的愤怒,肃下了一张脸,继续着刚才那尖锐又直接的问话,脚下踩着步子一步步的逼进,语速一句比一句快,声音一道比一道强烈,就像是夏季滚滚的暴雷,一声追着一声,一道压着一到,一响踩着一响,让人无处可藏。
“此刻,你衣衫不整,如何上路?”
“另外,没有代步马匹,难道你想走着去湖北?”
“而且,你药效未退,怎可仓促行事?”
“还有,你眼力未好,路上怎么办?”
“何况,你幽冥宫正被武林众道所追,就凭你现在的身手,又没人照应,想安然到达,无疑不是白日做梦?”
…………
……………………
这一声声疾言厉色的追问,好像一张张手一般,毫不留情的用力扯下白飞飞的层层伪装,将她尽力想掩藏的难堪和狼狈,也将她的一切都暴露出来,无法掩饰,无所遁形。最后,终于逼的白飞飞退无可退,背绷的紧紧的顶在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