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房间,医生们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之后,人群就渐渐散开,屋子里终于又只剩下任家敬和刘成君两个人。
“觉得怎么样?”刘成君问。
“挺好的……”
“是吗,”刘成君说,“睡吧,我就在旁边。”
一觉睡到半夜,任家敬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刘成君……”他又小声喊道。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任家敬渐渐习惯了依靠那个比自己小8岁的人。
刘成君很快就醒过来,走到任家敬床边,问:“怎么了?”
“我想吐……”
刘成君低头从床下面拿出一个盆,把任家敬扶起来,轻拍着他的背,说:“你可能对麻醉剂稍微有点不适应。”
任家敬难受得跟本停不下来,到了最后连胆汁都呕了出来,嘴里面全都是苦味儿。
在这个过程中刘成君一直搂着他。
最后,在任家敬终于停下来之后,刘成君给他一杯水让他漱了漱口,然后弯腰拿起那个盆,说:“我去倒了。”
任家敬知道他肯定嫌弃,觉得特别不好意思:“那个……你倒了之后就放在洗手间吧,明天我能下地了之后再收拾。”
刘成君笑了一下:“无所谓,你躺着吧。”
这一夜竟然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早上,任家敬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对面床上躺着的人。
他突然有点恍惚,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刘成君,会变成怎么样的情况呢。一个人来看病,夜里要吐的时候就忍着疼,自己走到洗手间去,第二天可以进食了之后再在自己爬下楼梯去买吃的东西?这可能吗?
任家敬虽然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但他也明白,一般的朋友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正想着呢,就听见刘成君的声音问:“今天差不多就可以吃东西了,想要什么?”
“嗯……”任家敬想了一想,说,“茶叶蛋。”
“不行,”刘成君想也没想便否决道,“医生说要以流食为主。”
“……”
“小米粥吧,”刘成君说,“就这么定了。”
任家敬觉得有点好笑:“既然你自己做了决定,还问我干什么?”
刘成君没回答这句话。
他说:“想去洗手间吗。”
任家敬摇了摇头:“昨天什么都没喝。”
“那好,”刘成君说,“等你可以吃东西了,我回去给你煮点粥。”
任家敬说:“在外面饭店买一点不就好了?”
“不行,”刘成君立刻又否决道:“不干净,要是闹了肚子,疼死你就好玩儿了。”
“……”
任家敬本来就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他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那个……”任家敬问,“你不用去上班吗?”
刘成君顿了一下:“今天不过去,如果有急事,公司会有人打电话给我。你今天应该就可以下地了,我明天去公司。”
任家敬看着他,觉得自己对着刘成君,迟早会有缴械投降的一天。
下午,刘成君果然回家拿来了小米粥。
不只这一天,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刘成君都会在中午来一次,送点吃的,晚上再回来,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
然后,在做完手术后的第三天晚上,任家敬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刘成君告诉他回家。
他说,换药和拆线都可以让家庭医生直接过来,不需要在医院里耗着。
一到家,任家敬就说:“你赶紧去睡觉吧,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是啊”,刘成君说,“3个晚上了,都在那鬼地方。”
“现在终于回来了,”任家敬说,“真是麻烦你了……”
“知道麻烦就好……”刘成君走到任家敬面前,用手指压着他的嘴唇,“抬头。”
进屋的时候,任家敬并没有开灯。
他想,反正很快就要上楼,没有必要开。
现在,在这黑漆漆只靠着月亮才能看清点东西的客厅里,任家敬觉得刘成君的眼睛尤其的亮。
气氛实在太暧昧,在刘成君压过来的时候,任家敬只是本能地向后缩了一缩,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落荒而逃。
就连感觉到刘成君把舌头都伸了进来,任家敬都没有表现出特别抗拒的情绪,甚至还稍稍做出了一点回应。
刘成君好像很高兴任家敬是这个反应。
他又把对面的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加深了这个吻。
当任家敬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他推开刘成君,看着地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蠢话。
他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阑尾炎的手术还要刮下面的毛呢。”
刘成君听了之后一愣:“……嗯?”
“那个……”任家敬说,“当时你不在,去找医生了……”
“……”刘成君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现在让我看看……?”
后续恢复
任家敬脸全红了。
“什么啊……”他说,“别瞎说了……快点上楼休息吧……”
刘成君笑了一下:“搂着我的脖子。”
“……嗯?”
“我抱你上楼。”
“……”任家敬伸出手环住刘成君,然后只觉身体一轻,就被抱了起来。
“疼么,”刘成君问,“疼就说一声。”
任家敬轻轻摇了摇头。
“睡吧,”刘成君又说,“有事叫我。”
“嗯……”
第二天晚上,任家敬摸着自己的头发,说:“这么长了……再过两天得去理发店了呢。”
“……”刘成君拖了个长音,看了看任家敬,突然说道,“我给你剪了吧。”
“啊?”任家敬觉得有点吃惊,“你还会这个?”
“这有什么难?”刘成君无所谓似的说道,“你这几天还不太能动,最近肯定去不了,一直想着也烦。再说天这么热,头发这么长也不舒服,我现在直接帮你剪掉最省事。”
“……”任家敬现在很相信刘成君,所以他说,“那也好,就是又得麻烦你……”
“明白就好。”刘成君站起身来,说,“坐好了,我去拿剪刀。”
“嗯,”任家敬认认真真地比划着说,“头发还是这样分下来,大概留到这里,耳朵上边。”
“用不着你指挥,”刘成君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比较顺手的工具,“我自己会看着。”
“……”
刘成君把任家敬的头发梳顺了,然后抓起一把,一下一下地剪。
任家敬感觉好像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碎发不断地飘下来,任家敬觉得很不舒服,总想用手去抹几下。
但是他的手却没那么自由。
刘成君用一个旧床单把他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这个人连这种东西都要学理发店。
所以任家敬只好眯着眼睛,生怕眼睛会被扎到。
正难受着,就听见刘成君问:“脸上有头发?”
“嗯……”
听了这话,刘成君放下剪刀,走到任家敬面前,抬起他的脸,轻吹了一口气。
任家敬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鼻端全都是刘成君的味道,身体突然间就变得有些发热。
然后刘成君又凑得更近,将任家敬脸上的碎发都吹下去。
等这些动作完成之时,任家敬早已连脖子都是通红一片。
看到他这副样子,刘成君笑了一下,用手固定住任家敬的脸,俯下身子,压上他的嘴唇。
任家敬在旧床单里没动。
没过多一会儿,任家敬又感觉刘成君连舌头都探了进来。
这回他稍微躲了一躲,可是对方却一直追过来,一如既往地霸道。
任家敬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邪,才会在这一瞬间觉得这种被人紧抱着的感觉非常安心,非常踏实。
到了最后,他甚至忍不住贴了回去,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近。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分开的时候,任家敬心跳得异常快。
刘成君直起腰来,笑了一笑。
任家敬被勾-引得根本不敢再看他。
“快剪完了,”刘成君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剪刀,“坐正了。”
“……”
这一次,刘成君在比划了几下之后,突然抓起任家敬的一把头发,用力剪下去。
与此同时,任家敬听见了剪子只有在剪很厚的东西时才会发出的那种费力的声音。
“那个……!”任家敬说,“不要弄得太平啊……!”
刘成君没回答。
他又东修修西修修,之后解下旧床单,说:“好了。”
任家敬一直很相信刘成君,所以并没有要求在镜子前面进行这项作业。
全部完事之后,他才走到镜子前。
只看了一眼,就呆在那里。
有一块头发,几乎被剃光了,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短。
不仅如此,其他几个地方也被剪得长长短短参差不齐。
任家敬虽然不漂亮,但也算得上是清秀。这回,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不修边幅的怪大叔。
“刘成君,你……”
话到这里,任家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成君是好心帮他,他也同意了让刘成君帮,到头来埋怨对方做得不够好,好像是一种特别让人看不起的做法。
“我怎么?”刘成君问。
“没事,哎……”
任家敬叹了一口气,想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再去理发店修一修。
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至少,剪没的那一块儿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幸好他是个男人。
好看难看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这不是挺好么,”刘成君说,“你刚开始在这个报社工作,别成天把心思花在外表上。”
“我本来就没把心思花在外表上……”
“那你这么介意干什么?”
“当然是希望给别人留个好印象啊……”
“普通同事和采访对象谁会在意你长得是圆是方?”
“……”
虽然任家敬不喜欢,可是刘成君却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前些天,他无意中听几个和任家敬报社洽谈广告事宜的员工说“金铅笔都市报”广告部有一个中年妇女最喜欢给人介绍对象。
刘成君知道像任家敬这种30岁的男人最容易被那些大妈乱点鸳鸯谱。
正好任家敬要剪头,那就干脆剪得乱七八糟,把被挑中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眼看着任家敬在那里左抓两下右抓两下,刘成君又张口问:“怎么了?”
“嗯……”任家敬说,“有头发掉到后背上,很扎人……”
“这样……”刘成君说,“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用毛巾擦一下。”
“啊?”任家敬赶紧说,“不用了……”
“少废话,”刘成君又说,“天这么热,顺便再用湿毛巾抹一遍。”
“……”
“不然你身上会很黏,我也睡不好。”
“……”
任家敬实在被扎得有些难受,最后终于小声说:“那……只有上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