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不要哭,伤眼睛,不哭,乖,没事了,没事了,从现在起,没有人能伤害你,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哥哥会保护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乖,听哥哥的话,不哭。”
华昀梵越是这样温柔地劝着辛冉,辛冉越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自从想起来所有从前的事,她一直觉得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亲人,爱人,朋友,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以为她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只能孤独可怜地守着那点遗憾终其一生。
她从来没想到,原来她还有亲人。
华炳云犹豫着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去见辛冉,他害怕辛冉不肯接受他这个外公。
一切还得从头说起,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华炳云一家举家移民美国西雅图。华连英自从一意孤行要嫁给辛开宇起,就和华家再无联系,更不要提华家移民以后。从那天起,华连英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辛冉从小到大都没有听华连英提起过她的外公外婆,大概是华连英骨子里太过要强,尽管婚姻一直不幸福,这么多年来,也从没有想过要承认错误,向娘家服软求助。
华连英这种外柔内刚的性格,其实更大一部分却是继承于华炳云。这个曾经富甲天下的男人,二十出头就早早得了一个女儿,喜不自禁,他对这个大女儿曾经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到最后对她的失望就有多大,也许正是如此,他倔强地非要华连英主动认错才肯原谅她接受她。
他带着一家人移民美国,未尝不是一种躲避伤心地的情绪。这一等就是将近三十年,他的倔强,让他永远失去了再见女儿一面的机会,哪怕是华连英去世的那一天,远在美国的华炳云也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连茹,也就是辛冉的外婆病重,想要见女儿最后一面,华炳云大概还不肯主动去找华连英。
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的大女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去世,而他的外孙女也在一年前落江出了意外,至今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连茹得知消息后,病情加重,四天后抢救无效去世,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她在怨华炳云,也在怨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堵那一口气,又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骨肉至亲啊,到底是何必!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死不渝
辛冉见到华炳云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床,身体状况也很稳定。
她是在育婴房见到华炳云的,那时候华炳云正隔着玻璃满脸慈祥地看着孩子喝奶。
辛冉望着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一声外公,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心里其实是怪他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过硬拗,也许华连英也不会进退两难,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和痛苦之间,如果那些年有他在背后撑腰,辛开宇或许就不会那么猖狂,华连英也不会熬坏了身体,又或者那些年有他在,她也许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去报复张雨澜,最后害得华连英活活被气死。
可是当华炳云转过身来,目光和辛冉交接的时候,辛冉知道自己错了。
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心里的苦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前尘往事,谁对谁错,现在争论,已经没有必要。
“外公。”
辛冉挣开护士的搀扶,朝华炳云走过去,看着那个满目忧伤的老人听到外公两个字就泪如雨下,她只觉胸腔一酸,猛地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辛冉吸了一口气,生生憋住那种感觉,快走几步,张开双臂投入华炳云的怀抱,哽咽着,又喊了一声外公。
辛冉在这个疗养院足足休养了半年,也许是修养的好,也许是心事都成空,她没有了执念,反而这一次元气大伤并没有让她亏了身子,慢慢的还把身子调养地比从前还要好。
半年来,容博予几乎天天都来,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午后,一切有空余的时间,他都会来,带来孩子的衣物和玩具,耐心地陪孩子玩耍。
起初,辛冉会避开他,根本无法和他见面,后来整理好情绪以后,她也想开了,也主动要求过和他见面,他来了,她心平气和地提出离婚。他自然不会答应,可是也不和她争吵,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把孩子抱在胸前,温柔地亲吻着。
她有些烦闷,对于他这样冷淡从容的态度,她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孩子是早产,可是有那么多人悉心照料又喂养地好,早就活蹦乱跳了,现在更是养成了一个白胖的壮小伙儿,粉嫩健康又肉嘟嘟的,特别招人喜欢,哭的时候,嗓门大得隔好几层楼都能听到,孩子的外公乐得哈哈大笑,直说有他当年的风范。
容博予给孩子取名容慕澄,小名星星。
辛冉觉得名字笔画太多,星星以后上学写起来不方便,可是容博予执意如此,她不欲和他争,又或者说不想和他有太多见面接触的机会,便也默默接受了。
华炳云倒是对这个名字很有感触,更喜欢叫孩子慕澄。华老爷子自来了以后,就一直在疗养院住着,也不提什么时候回西雅图,日日呆着自然和孩子亲厚,时时抱在怀里,心肝宝贝似的疼爱。
容博予来的时候,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孩子已经睡得香甜,嘟着嘴,偶尔蹬蹬小腿,可爱得不了的,辛冉坐在摇床前,百感交集地看着,满心的欢喜和舍不得。
容博予再悄无声息地进来,辛冉也能感受到,他一点点靠近,她就一点点绷紧后背。
容博予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滑滑的嫩嫩的,翻腾了他心底深藏的那一点柔软,深邃的目光里就满满地溢出了温柔,他蹲下身,把孩子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着。
辛冉在他蹲下身的时候,就不太自然地站直了身子,默默看着他亲吻孩子,心里一颤一颤地难受。
“我们出去,谈一谈,好吗?”
容博予不做声,把孩子的手放回被子里,鼻端满是孩子身上的奶香和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留恋地不舍得站起身子。
辛冉看他一眼,放轻了脚步,走出门去。
不多会儿,容博予开门出来。
走廊上隔十来米就有一个护士,有男有女,拐角和门口也都安置有摄像头。
辛冉明白那些护士都是容博予的人,尤其那几个男护士身材高大,四肢有力,一看就知道都是专门训练过的,恐怕身手都不错。也听华昀梵说过,自辛冉和星星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以后,他和外公要出门都很难,容博予对他们并不算太客气,一贯是奉行:要么消停地在这里住着,要么就收拾东西回西雅图。
这算是变相的软禁了,容博予竟然做到这样的地步。
“找个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辛冉当然不想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和容博予争吵,两人上了楼,找了个空房间开门进去。
“你就打算这样关着我吗?”
辛冉靠着窗户站着,房间的吊灯是明亮的黄白色,印得她脸上的气色出奇的好。
容博予压抑着内心的贪婪,不动声色地细细将她上下看了,才淡淡地开口,“闷得话,叫青青来陪你。”
这半年司徒青青和司徒云岚都常来探望,甚至容泽川也来过好几次,辛冉也不是出不去疗养院,只是不允许她出去的时候带着星星一起,而且回回出去都有人不远不近地监视着她,甚至天色一晚就委婉地要求她回来。
这不是她要的自由,这样的生活让她憋屈至极。
“容博予,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又为难我,何不如放我离开,对大家都好。”
辛冉每每想起往事都自觉疲惫至极,她明白容博予的左右为难,她也明白往事谁对谁错根本说不清,她只想大家都各退一步,至少不要让彼此活得那么累。
可是对容博予来说,没有她,怎么会好,他宁愿这样囚她在身边,哪怕她的心不在了,至少他想念她的时候可以看到她。
“你的心真的那么狠吗?”
容博予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他的强势和狠辣只会展现给别人看,在她面前,他是毫无保留的,只要她要,他甚至可以把真心毫无防备地送到她面前,任她蹂躏。他永远不会再尝试放手,四年前的错,他不会再犯。
“那么你呢?你这样对我,又何尝不是狠心?你明知道有这样一天,你当年为什么要留我在身边,现在,你让我情何以堪?我有什么颜面去见我妈妈?我该怎么对她说?我爱上了仇人,还为他生养儿子?”
辛冉生生忍住涌上心头的酸痛,微红的双目紧紧盯着容博予,她知道他痛,可是她也痛。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剑无情地砍向容博予。仇人,原来在她眼里,他一直就是她的仇人,还真是半分情面都不讲。
“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你说你愿意做我的欧晴冉,你愿意放弃从前的一切,辛冉,你就是这样辜负我对你的情谊的?仇人?这么多年来,我怎么对你的,你就一直把我当作仇人?”
对上容博予情绪暗涌的双目,辛冉心头剧痛,她后退一步靠到窗台上,无力地摇了摇头。
“容博予,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隔在我们中间的,是永远都不过去的,你的妹妹和小姨不会一笑泯恩仇,同样我也不会,一命还一命,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清楚,张雨菲对我做的一切,我永远都没办法原谅她,还有你,你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当年如果不是我,张雨澜不会死,她可是你的生母。”
容博予上前逼近,抓住辛冉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她究竟是为什么自杀,我心里清楚,我也不会良心不安,她从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可是我不会否认小姨害死了你母亲,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证据,我可以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你,只要你不伤害自己,你要怎么做我都不反对,而我妹妹,她犯的错我也会让她向你道歉。我可以保住,从今往后,这两个人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辛冉僵住身体,容博予抓得很紧,温热的掌心像火烧烤她的手掌,他砰然跳动的心脏就在她手心之下,她被迫感受到他的存在,像一直以来他强势地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如此不容质疑,更不容她拒绝。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她的恨,她的厌倦,还有她的自责,她做不到让往事都随风。
辛冉低下头,狼狈不堪地躲开容博予的视线,“我求你,不要逼我。”
逼。她竟然认为他在逼她。
容博予压抑不住内心的剧痛,她每说一句话他的心口上都会多一把刀,刀是钝刀,一刀下去伤口翻裂,血肉模糊,是加剧的疼痛。
辛冉,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一颗心,踩成了泥。
容博予松开手,后退了两步,面上终于浮现出冷漠,“好,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我请你,看在慕澄的面子上,好好地考虑我说的话,我不想慕澄重蹈我们的覆辙。”
容博予说完,漠然转身,冷冷离开。
自他松开手的瞬间,辛冉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走了,看到他黯然转身,她几乎要伸手拉住他,可是那只手却像千斤重一样,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就在这一刻,辛冉明白,她有多爱这个男人。
而她有多爱,就有多失望。
为什么聪明冷静如他,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让两个人陷于这样难堪的境地。
爱一个人,就要这样不顾一切地得到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永生永世
半年了,江子陌强硬的手段下,离婚处理地干净利落,可是辛冉却凭白无故地消失了,他找遍了整个h市,都毫无线索。
同样心急如焚在找辛冉当然还有周彦晖,他一直试图从司徒青青嘴里问出辛冉的下落,可是这个丫头,看起来迷糊,真要遇到什么事,嘴巴比蚌还紧,用尽办法也套不出话来。
周彦晖猜测一定出事了,十有□□是辛冉想起来什么事,而容博予把人藏了起来。
他原本沉寂如水的心,悄悄燃起一丝希望。
当遇到两难的选择时,你会选择抛硬币吗?有人说,当你把硬币抛出去的时候,你心中就已经有了选择,因为你的潜意识会告诉你,你更希望看到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