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蒙着紫色面纱,头戴红珊瑚额箍,身穿金色华丽长袍的少女,像蝴蝶一样,翩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晶莹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迷人而煽情,头上和手臂上都顶着一盏油灯,她跳的是灯舞。
尹天翊在皇宫里也见过这种异族舞蹈,那些舞女们是婀娜多姿,飘然若仙。
而面前这个神秘的少女,又比她们中任何一个人都跳得出色,柔韧的腰肢一会儿前俯,一会儿后仰,火苗攒动,那金色的灯盏却稳如泰山。
如此高超的技艺,尹天翊傻住了,铁穆尔也被她吸引,呆呆地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一曲毕,这步履轻盈的少女,行至铁穆尔面前,深深地跪了了下去。
想都没想,铁穆尔就站起来,弯腰握住她柔软白皙的手,扶她起来,少女含情脉脉地抬起头来。
「其其格?」铁穆尔不禁愕然。
格尔查部落的酋长阿勒坦,一个阔脸,高颧骨,稀松胡须的老人,这时也站起来道:「可汗,这是格尔查部落,所能献给可汗的最珍贵的,也是最真挚的礼物。」
「你说什么?」铁穆尔像是没有听懂,一脸茫然。
「中州有句话,叫做好事成双,在这吉祥的日子,我们献上其其格作为您的第二位妃子,愿其其格能为您诞下第二位子嗣,这不仅是我和其其格的心愿,也是在座所有酋长的心愿!请可汗笑纳吧!」
铁穆尔心中一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冷言道:「这是岳父大人和各位酋长的决定?」
「是。」就算铁穆尔冷着脸,阿勒坦仍然昂首挺胸,毫无怯意。
「你们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是本王一向视其其格为至亲,从来没有儿女之情,而且为了逝去的塔娜,本王也不会收下。」
「那么可汗的意思是,宁可让一个『男人』来做王妃?也不要一直钟情于您的其其格吗?」料到铁穆尔会拒绝,阿勒坦干脆倚老卖老,搬出长者的威严来,宴会火一样的热闹气氛就像被浇了一盆水,瞬间熄灭了。
空气也像凝结起来似地,令人难以呼吸,众人面面相觑,惶惑之下都有些难以置信。
阿勒坦却毫不动摇,他在铁穆尔身边一直安插有亲信,对铁穆尔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男人和亲本就荒唐,不过是金阈
王朝想出来的缓兵之计!可铁穆尔竟然当真了,还想封这金阈人为「后」?!
这可是关乎大苑生死存亡的大事,就算砍掉脑袋,他也要让小女儿其其格坐上王妃的位子,若让这金阈人得逞,太子那海的地位就会有危险,铁穆尔无其它后人,若有什么万一,大苑岂不是落在金阈人手里?
更重要的是,由于手中握有太子,格尔查部落的势力才越来越强大,他们教养着大苑未来的皇帝,前景光明,怎么能被这来路不明的金阈人毁掉一切?
阿勒坦一直怀疑尹天翊的身分,泱泱大国金阈,向来自视甚高,怎么会让王爷屈就居无定所的草原?
恐怕和亲是假,阴谋是真,铁穆尔打了几场胜仗,就狂妄轻敌了!
数十位酋长指责疑问的目光,纷纷投向脸色甚是难看的铁穆尔,希望他能说个明白。
铁穆尔很反感阿勒坦仗着人多势众,强迫他点头,正动怒时,尹天翊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醉醺醺的。
阿勒坦瞪着尹天翊,面露鄙夷之色,其其格的眼中也盛着怒火,她已经把尹天翊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
可受众人瞩目的尹天翊,眼中只有铁穆尔,冲动地大发酒疯,「我不准你娶她!我不准!」
尹天翊怒气冲冲,眼神又很悲伤,铁穆尔心中一悸,尹天翊看上去可怜极了,失魂落魄地,声音沙哑,「说你不要她!铁穆尔!」
阿勒坦面色如土,其其格目瞪口呆,尹天翊竟然敢冲着铁穆尔大呼小叫,实在太无礼了,这里可不是金阈,能容他妄自尊大,摆架子!
可尹天翊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人面无血色,他居然拔出了铁穆尔腰间别着的弯月宝刀,那刀可是削铁如泥的,尹天翊比划着那把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刺中铁穆尔的胸口。
「你是可汗了不起吗?我还是王爷呢!到处留情,混蛋!」尹天翊一把抓住铁穆尔的衣领,情绪激动,酒气冲天,「不错,我是不会生孩子,那又怎样?你为什么要娶我啊?」
「我没想过要你生孩子。」铁穆尔十分冷静地说,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夺下那把危险的刀。
「那你要什么?」
「……」
「说啊!」尹天翊怒吼。
「你,」铁穆尔深吸一口气,「我只想要你。」
尹天翊怔怔地,几个勇士护主心切,已经拔出了刀,可正当他们想冲上去时,酩酊大醉的尹天翊却倒下了,匡啷一声,桌子也翻了,一地狼藉。
铁穆尔赶紧弯下腰去,把烂泥似的尹天翊抱起来。
「我要喝酒!哈……」尹天翊则在胡言乱语,「我就要酒!」
「你们也看到了,如果我收下其其格,他可能不是醉酒而是吐血,既然你们都想要本王表态,本王就告诉你们,他会是大苑的王妃,只要本王认定,那他就是!」
铁穆尔的态度十分坚决,就算有人想反对,被他狠戾地一瞪视也立刻噤声,铁穆尔大权在握,还没有人敢当众顶撞他,阿勒坦咬了咬牙,硬咽下这口气。
其其格则是泪流满面。
铁穆尔没看她一眼,抱着尹天翊,回御帐去了。
数十盏羊油灯在静静地燃烧,御帐内明亮如昼,空气中有沉香的味道,尹天翊在热气腾腾的大沐浴桶里,熟睡着。
坐在木桶外的铁穆尔拿布巾替他擦脸,尹天翊睡得并不安稳,满头是汗,脸颊红得好像在滴血,不停嗫嚅着。
铁穆尔怕他出疹子,又拿了阿布嘎茶给他解酒。
又苦又涩的液体灌进口中,尹天翊呛了一下,睁开眼睛,神情恍惚地看着铁穆尔,喃喃道:「你怎么不去找她?」
「嗯?」铁穆尔拿布巾擦去尹天翊嘴角多余的药汁。
「我才知道……原来你有那么多老婆,」尹天翊呆呆地坐着,泫然欲泣,「每一个都长得像仙女……」
「你在胡说什么!」铁穆尔扣住尹天翊的下巴,用力地抬起,「醒醒。」
尹天翊眨了眨朦胧的眼睛,「我胡说?!刚才那么一大堆女人围着你,你左拥右抱,好得意!」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左拥右抱了?」铁穆尔哭笑不得,「还撒酒疯!宴会上闹得还不够吗?我只娶过两个人,一个是塔娜,另一个就是你。」
尹天翊的眼神,似乎清醒了一些,可仍不相信,「我很清醒,你别骗我!」
一身酒气的人,还敢说自己清醒?铁穆尔叹了口气,轻轻地抱住尹天翊的头,说道:「我又不是儿马子〈种马〉,你以为左拥右抱就是福吗?我曾经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塔娜的命,失去她比死还难受,天翊,这种感觉……想随她死去的感觉,你能明白吗?」
尹天翊倚着铁穆尔,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迟疑地说:「我不懂,可是又好像能懂,不过……如果我死了,你也会那样难受吗?」
「你不会死的。」忆起当年的丧妻之痛,铁穆尔更紧地抱住了尹天翊,心跳也急促起来。
「我是人,当然会死,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天翊,住口!」铁穆尔低斥,手滑到水面以下。
尹天翊低喘了一声,皱眉,「喂,你说过我醉了。」
「你也说过你很清醒……」火热的舌头钻入尹天翊敏感的耳窝。
尹天翊怕痒似地缩起了脖子,抱怨道:「又是我在下面?」
「这是惩罚你敢对我大吼大叫,而且上次不是让你在上面了?」
尹天翊疑惑地思索,「可是,我觉得哪里不对?」
「都一样啦……」趁尹天翊迷迷糊糊,铁穆尔赶快争取主导权,免得尹天翊又突发奇想要在「上面」。
「这脂膏是贡品,听说有奇香。」
「是吗?」尹天翊傻愣愣地。
「那试试吧。」铁穆尔分开了尹天翊的双腿。
「唔……啊……不。」
很快,因为铁穆尔手指的攒动和激烈的吻,水面的波动幅度大了起来,尹天翊抓着沐桶边缘,表情像要哭出来。
激情释放后的一刻,他的腰软绵绵地,铁穆尔又补给了他一个甜蜜的吻,温柔地抱他起来,大步走向床榻……
第十章
十月,一场芦苇花般的飘雪,给纥尔沁带来彻骨的凉意与湿润的草地,十月也是打围的好季节,尹天翊有好几匹高大彪壮的大苑改良马,全是铁穆尔赐他的,在草原和山谷间驰骋,威风凛凛。
太子那海看着眼红,因为铁穆尔连马驹都没有送给过他,加上阿勒坦、其其格还有其它人的煽风点火,那海越想越生气,终于忍不住,冲到尹天翊的马房来。
尹天翊正在给一匹乌黑的,皮毛像丝绸一般闪光的骏马卸马鞍,牠叫黑熊,是赤骥的远亲,虽然看上去高大威猛,性子却很温顺,尹天翊很喜欢牠,隔三差五地就会骑牠出去。
因为刚和铁穆尔一起出去打猎,尹天翊心情愉快,哼起了小曲,没防身后的突袭,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
「啊!」
幸亏天冷穿得厚,只是狐皮袄被打裂了口子,尹天翊吃惊地转过身,看见那海拿着短鞭,怒气冲天地瞪着他。
「你给我滚出去!」
知道那海一向讨厌他,所以尹天翊没有太惊讶,只是今天有点不同,那海看上去像受了什么刺激,来势汹汹地,张牙舞爪!
「我叫你滚!听见吗?!」
「这里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走?」尹天翊并不退让,「而且我是你的长辈,你不能这样说话!」
「呸!爷爷说,你是来历不明的奸细!」那海瞪着他,「你骗我父汗!」
「我没有骗你父汗!」尹天翊也生气了,转过身不理他。
见尹天翊去牵黑马的缰绳,丝毫不理会他,那海气得咬牙切齿,冲过去死死攥住马缰,争抢着,「给我!给我!」
「呜!」尹天翊一不留神,手背被那海的指甲抓出好几道红印,火辣辣地痛,可是怕那海抢去黑熊会闯祸,尹天翊就是不放手,「那海,住手!」
黑熊骚动不安,昂着头,连喷几下鼻子。这一大一少的人推推搡搡,你争我夺,最后还是尹天翊抢下了马缰,急急忙忙地将马拉到马厩里。
摔倒在地的那海,急促呼吸着,眼睛很红,这马应该是他的,这里所有的马都应该是他的,他紧咬着牙关,他可是可汗的儿子!
看到干草堆下的柴刀,那海腾地坐起,下意识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