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父子二人重新上路,奔东南去寻彭莹玉,一路上文显忠不停地询问儿子天完红巾军的状况。
由于有影卫在各地搜集消息,所以文瑄对天完政权的情况也了解不少,仔细地回答父亲所问。
“爹,我与韩姑娘先前与这徐寿辉曾见过一面,此人确有推翻元廷之志,恢复大宋之心,但是后来他因为突然称帝,我却是不清楚其中原因了。”
文显忠听完一笑,未就着徐寿辉的事情多说,反而问道:“瑄儿,你可知这‘天完’之名出自何处?”
“天完?”文瑄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猜出个答案,苦笑道:“儿子才疏学浅,倒是没想到这二字出于何种经典。”
文显忠哈哈大笑:“这不过是那彭和尚的小把戏罢了,哪是出自什么经史典籍?”
文瑄一愣,疑惑道:“小把戏?”
文显忠循循善诱道:“为父且问你,元廷的国号为何?”
文瑄对此倒是清楚得很,飞快地答道:“当年忽必烈在汉臣刘秉忠的建议,取《易经》中‘大哉乾元’之意,得名‘大元’。”
文显忠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且想想看,这‘天完’二字与‘大元’二字的写法是不是有些相似?”
文瑄用手在掌心比划了两下,顿时发现了其中玄机,苦笑道:“原来是这样……力压大元一头,即为天完,天完大元……天完大元,不用去猜,这主意肯定是彭堂主想出来的。”
文瑄说罢似乎有所悟,突然扭头看向父亲:“一国之号,怎能如此儿戏?莫非……”
文显忠会心一笑:“你想的没错,彭和尚那厮一生识人相面无数,想必他是算到了这个徐寿辉的命数,认为此人虽有帝王之相,却无帝王之命,在这乱世中称王称霸搅动风雨尚可,治世一统嘛……他可没有那等本事!”
文瑄心中暗惊,此前自己只知道彭莹玉心中所谋甚多,各种计策层出不穷,没想到自己父亲居然也如此厉害,仅从“天完”两字之中就能看出这么多的东西。
父子二人正说着,有影卫回来传递信件。
文瑄撕开一看,正是整理清楚的天完红巾军的近况,当下笑了出来,扭头递给父亲:“爹,没想到彭堂主的门人们竟这般厉害,如此下去岂不是就快要打到江南了?”
文显忠接过信件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丁普郎、徐明达攻克汉阳、兴国,邹普胜攻克武昌、龙兴,曾法兴攻克安陆、沔阳、中兴,欧普祥攻克袁州,陶九攻克瑞州,陈普文攻克吉安,周伯颜经江西、湖南进入广西,王善进攻福建。”
文显忠看罢也是一惊,出声赞道:“调兵遣将,只怕我此生拍马也不及彭和尚十之一二!”
天完红巾军接连取得大胜的消息让文显忠喜出望外,但文瑄却突然沉下了脸:“爹,他们虽然接连取胜,但是似乎分兵颇多,只怕他们再难调拨出人手相救襄阳吧?”
文显忠这才意识到这份捷报之中的隐患之处,确如文瑄所说,天完各部分兵太多,尤其是彭莹玉的门人弟子,几乎都被分散到四处攻打州县。
文瑄又将捷报仔细翻看了一番,重新检查完毕,脸色更是不太好看:“爹,只怕我们此行的目的很难达到了……”
文显忠知道儿子文瑄从来不说空话,眯着眼问:“此言怎讲?”
文瑄扬了扬手中的信件:“爹,这上面我仔细看了几遍,并未见到倪文俊的名字!”
“倪文俊?”
“不错,此人虽然出身极低,但是却天生蛮力,是徐寿辉的心腹,也是如今天完政权的领兵大元帅。在金刚台大败威顺王宽彻普化一战,就是此人的功劳!”
“你是说……”
“据我了解,这人得令加封领兵元帅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彭老的旧部和新招募的义军混在一起管制,以便将军权稳稳地握在手里。”
文显忠有些吃惊:“还有这等事?不是说邹普胜被封了天完国师么?他就眼睁睁看着倪文俊如此做事?”
“徐寿辉虽然在布局谋划上完全采用邹普胜的意见,但是毕竟邹师兄也是彭老的徒弟,所以徐寿辉难免与他有些隔阂,说不定倪文俊这一招就是受徐寿辉的暗示。”
“原来如此……看来这天完红巾军内部也是勾心斗角、暗流涌动,难怪我这位老友并没留在天完的国都,而是躲到外面去了。”
文瑄点点头:“他们之中的纠葛姑且不说,这份捷报的奇怪之处就是没有半点倪文俊的消息,这就说明此人自攻打下金刚台以后,便率领本部人马按兵不动,并未与彭老门人一样四散出击。我们此时向天完借兵,彭老就算有心也是无力,驻扎未动的倪文俊他根本无法号令!”
文显忠的心顿时一沉:“既如此,我们直接去找徐寿辉!不管怎样都要劝说他们出兵救援襄阳!”
文瑄继续摇头:“爹,徐寿辉和倪文俊都是聪明人,他们虽然还未脱离红巾军之名,但像孟海马等人所说的那样已经称帝,所以他们定然存在着许多私心。倘若倪文俊出兵相助帮助两琐义军守住襄阳,那么事后这襄阳照样不是天完的地盘。与之相反,如果徐寿辉派倪文俊坐山观虎斗,待两琐义军和元兵死战消磨尽了元兵的精力,襄阳失守之后再发起进攻,那么襄阳可就是唾手可得,成了天完的地盘了!”
文显忠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儿子的话极为有理,徐寿辉若是有心相助,只怕早就动兵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瑄儿,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难道就眼见着两琐义军被元兵杀光吗?”
文瑄眼眸一暗:“爹,若是此前襄阳势大之时,孟海马的态度谦恭一些,徐寿辉倒有可能相助,可是他对于天完的敌对态度你也看到了,我料定徐寿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倪文俊发兵相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