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海,这里的鱼塘跟内地不同,是临海修建并且引入了海水。仓库后面一大块空地则修建成工人住的房子,往内陆的方向,则是能栽种的土地,这里目前还空着,孟情因为不知当地的具体情况,只列出了几种方案,还需要和方代儒进行商谈。
    这些日子以来,方代儒和孟情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两人在放下成见深入交谈后,发现真的有很多共同语言,特别是商业上的,往往在方代儒看来孟情那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却能恰到好处的帮他打开瓶颈。于是,越来越多的时间,方代儒流连在孟情住的院子中不愿离去,甚至将公务也搬来此处处理。
    囡囡年纪渐渐长大,开始系统的学习女孩子应该学的一切,而在女儿学习的时候,孟情则帮方代儒处理账本,这也算是交换条件之一了。
    书房被改建过,原本是一间套房,左边是休息室,中间为过堂兼小会客室,右边是书房。自打方代儒长时间待在这里跟孟情讨论生意经后,左边的休息室被改建成了属于方代儒的书房。
    每日上午,囡囡学习的时候,孟情和方代儒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务,中午则是简单的用餐。下午方代儒会出去巡视商铺,孟情则在午休后起来亲手准备晚餐。这或许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但孟情本着补偿的心理,努力的为女儿营造一个温馨的家庭氛围。
    方代儒在用完晚膳后,会检查女儿的作业,然后陪着聊会儿话,在二更天之前就会回去自己宅院。
    转眼间过去三个来月,孟情的计划也在稳步实施中,那些仓库被租出去一大半,特别是鱼塘,基本就没空的。最初的时候方代儒不明白为何要弄这些东西,孟情也没解释,现在看到这情况,本就通透的方代儒一转念就明白了孟情的计划,果然是个好主意。
    那些商人大部分都是走水运和海运,这完全是看天气吃饭,要是运气不好,连着几天都不能行船,他们的活鱼鲜虾等等东西只怕都会死烂变质,就算不是这些鲜活东西,也经不住潮湿。孟情的仓库和鱼塘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短期租赁的价格比起无奈扔掉的货物价格,那是少得可怜,而且孟情引入了比较先进的仓库管理办法,进出货物有详细的登记,每个商人的货物堆放也清晰明了,这样一来,仓库鱼塘的出租生意不红火才怪。
    而且孟情下手时间在前,位置合适且便宜的地段全给她买下了,人家想分杯羹都难。当然也有些使下作手段的,这个时候就充分显示了方代儒的能力,那些人不但没能得逞,反而还落下一屁股债。为此,出馊主意的孟情总是把实际出手的方代儒称为“吸血鬼”。
    那些能种植作物的土地,在两人经过考察分析后,决定种植荔枝和甘蔗,这两种可都是经济作物,荔枝在这个年代,一般是有钱人才享用的。而甘蔗则更好了,它可是白砂糖的主要原料,而白砂糖则是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老百姓都不可缺的民生必用品之一。
    孟情深知生意不可能由一个人做完,因此上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只选择了有限的几个重点,至于其他相关衍生产业,就让别人去做好了。
    同样的,方代儒不可能去抢孟情的生意,但也不愿意放弃这份能看得见的利润,于是他大手一挥,买地办作坊,至此,一条完整的白砂糖生产链成型,再加上方家在各城镇的商铺,这销售自然是无虞的。
    夏末,天气炎热无比,好在海城虽然临海,但淡水资源并不缺乏,孟情让人打造了个大澡堂子,平日无事时最爱和女儿在水中嬉戏玩耍,以此来消减几分暑热。
    这日傍晚,母女俩刚从澡堂子里换衣出来,却有侍女来报,说是方大爷带了一男一女两客人回来,还说是孟情的亲戚,这倒让孟情有些吃不准是谁找上门来了。
    出得前厅一看,孟情有些愣怔,这俩客人不是别人,正是秋家瘸了腿的三少爷和他已经显怀的妻子纳涵。旁边坐着方代儒,一脸的平静无波,让秋三少和纳涵有些拘谨不安。
    “纳涵,三哥。你们何时到的?怎不让孟情派人去接你们?”
    挥手让侍女换上热茶小点,孟情略显亲近的来到纳涵身边。
    “有身孕了?几个月了?快,快好好坐下,别累着了。”说罢也不分主次,径自坐到纳涵身旁。
    “五个月了,大夫说,大夫说……”纳涵一边说一边瞅着她大哥,嘴里讷讷的吐不清楚。
    “纳涵身子不好,大夫说她需要找个安定的地方养胎。你是知道秋家现况的,江南已没了我们容身之地,可北方的苦寒也不是纳涵能承受的,思前想后,只能让她投奔你了。”秋三少沉稳了许多,或是家族遭受的打击让他也深受其苦,早先那份桀骜已然无影无踪。
    “她来投奔我,那你呢?你要离开?”
    “是的。”秋三少沉稳的点头,“我是秋家的子孙,断不能为了贪图安逸平稳而弃家族于不顾。今日将纳涵交到你手中我也就放心了,日后……若是有日后,我必会回来接她。”
    “放屁,你这就是为她好了?如若你真的为她好,不如休了她,有我这个大哥在,她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娘家。”
    秋三少没有接话,但垂下去的眼眸和紧抿的薄唇却让人清楚得见他的痛苦。
    “不要啊大哥,大哥,纳涵既然已经嫁给他,无论好歹,总是他秋家的人。再说,他对纳涵一直很好,纳涵不能弃夫君而去,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爹。”
    这句话一出,在场几人脸色皆变,特别是方代儒,整张脸如遭雷击般惨淡如金纸,当年就是他的决定,让囡囡成为没爹的孩子,现在不论如何补偿,总还是有道深深的裂痕在。
    “好了,三哥你放心吧,纳涵在我这里一定过得比江南还好,至于你,我无话可劝,只想告诉你一句,没爹的孩子的痛苦,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如果你是真疼纳涵,真疼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就好好保重自己吧。”
    孟情话语神色虽然还是一样的沉稳,但是方代儒知道,这些日子他所有的努力几乎被纳涵的一句话消减去了一大半,当真是欲哭无泪。
    次日天刚蒙蒙亮,秋三少带着贴身侍卫上了路,这一去也不知几时能回,纳涵倚在门框边,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个男人在她目光中渐渐消失。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热闹,得知消息的方家几位少爷小姐从方家大宅赶了过来。
    “五妹,为何不回家,反倒跑孟情这里住?”
    说话的是方二少,自打方家撤出江南后,二少和云峥釉的事情便多了起来,一方面要帮着大哥打理家族生意,另一方面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养育孩子的辛苦也让他们抽不出多少空余时间跑来孟情这里闲聊。
    “还不是因为你方家人多口杂,要是纳涵真回去了,不知得受多少闲气呢,哪比得上在我这里,她就是半个主人,谁敢说她半句?”孟情一撩眼,手上也没闲着,正跟云峥釉下棋呢。
    旁边还有方家跟纳涵交好的四小姐在给未出世的侄子做衣衫,一听孟情这话,不由得一叹气:“是啊,大家族虽然有大家族的好处,但坏处其实也挺明显的,要是纳涵真回去了,日子怕是难熬得很。”
    四小姐昔年曾有婚配,可惜对方福薄,就在两人决定了亲事的那年,她未婚夫婿却因伤寒而一命呜呼。虽然不至于要四小姐守望门寡,可在三年内却是不能再行婚配,如今已是第三年了,可也因为这三年的耽误,四小姐的年纪比其他适婚女孩要大上一些,平日间的风言风语也是不绝于耳,就算有方家的威慑在那里,可也够她喝一壶的了,再说还有方家某些别有居心的人在其中搅混水,四小姐的日子,也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好过。而这些,她的兄弟们都有心无力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再过了几天,方家有旁系的妇人找上了门来。目的无他,皆是劝说孟情将纳涵送走,说她是朝廷反贼的家眷,留在这里会给大家带来不幸。孟情嗤笑不已,他们方家从朝廷漩涡中脱身而出,在朝廷看来,也是属于反贼一类,现在就算再跟秋家撇清关系,也是脱不掉这层皮的。
    “孟情小姐,你和大少的事儿咱们族长已经是睁只眼闭只眼了,你可别不知好歹,这纳涵你送走了便安然无事,要是不送走,这日子你恐怕过得,就不那么安稳了。”
    孟情眉峰一挑,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笑容。
    “照你们这样说来,倒是我在依靠你方家过活了?哼,有本事,让方代儒自己来说,你们,还不够资格。”
    说罢便端茶送客,也不管那几个妇人青白紫红交错的脸色如何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该轮着我守夜,白天总算是能抽一点点时间码字了。这么热的天,疲倦指数持续上升。
    小小的插曲
    夜色如黛墨浓黑之时,方代儒方才带着满身的疲惫赶了过来。囡囡早已睡下,方代儒到床前探了探,眉宇间的褶皱缓缓淡了两分。
    “丫头晚上没闹吧?我原本说赶回来陪她用晚餐,可惜烦事缠身,这才处理完毕。”
    喝了口淡茶,方代儒往后一靠,指尖轻揉太阳穴。就着烛火摇曳的光芒,他鬓际惊见几丝华发,让有心发难的孟情无声的叹口气,话到喉头又咽了下去。
    “对了,孟情,纳涵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个人再不会到你这里来指手画脚,让纳涵安心住下好好养胎。这秋家倒了还有我方家,她始终是我方家长房的女儿,断不会让她母子无处可依。”
    方代儒是闭着眼睛说这话的,也没想过要听孟情什么感激的话语。这些日子他忙碌得有些倦了,回到方家总是冷冷清清的感觉,还不如孟情这个小院子有人气,这才闭目一会儿,就微微响起了鼾声。
    孟情先是愕然,继而失笑,再来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了。方代儒的忙碌虽说大半都是为了他方家的营生,可至少还有一小半是为了她。那些个计划看上去不难,拿到她前世,也不过走走流程便能实施了。可这里毕竟是古代,没有现代化的技术辅助,所有事情都要人工去做,所有关系都需要一一打点,这其中的烦杂艰难,不是坐在屋子里想象就能体会得到的。
    这会儿要是将方代儒赶回去,反倒显得她过分了,思索片刻,孟情唤来侍卫,连扶带抬的将方代儒送进了客房。
    第二日清晨,方代儒醒来,睁眼见这并非自己房间,脑袋里还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双手抱头摇了摇,心里知道,这是近些日子过度用脑所致,也不急着起床,斜靠在床栏上,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悠闲。
    “笃笃”声响起,方代儒有些诧异的瞟了眼,沉吟片刻便让敲门者进入。
    “大哥,你醒了?我熬了些豆粥,还有些小菜,不知大哥准备何时用早餐。”
    进来的是纳涵,她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隔了层纱帘的大哥。
    “麻烦你了,让小福帮我打水来,稍候大哥就去品尝你的手艺。”
    方代儒的声音温和厚实,带着早起的些许慵懒,顿时让纳涵的脸红成一片。
    “那好,纳涵这就去准备。”
    带着雀跃的心情关上了门,纳涵悬挂多时的心总算安定了。虽然今日大早孟情就告诉她让她别再不安了,说是她大哥已经帮她处理妥当。可纳涵一向跟大哥不亲,心里还是有些惶恐,想去问个明白,又没这个胆子,没奈何,才在孟情的耳提面授下想了这个法子。纳涵见着大哥温和的表情跟话语,自然知道孟情没有欺骗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女儿其实还是有娘家人可以依靠的,怎忍得住喜极而泣。
    “怎么了?看你这个样子,总该信了我的话了吧?”
    孟情含笑打趣纳涵,对这个女孩子,她一直有好感,顶住压力收留她,也是源于此。
    “五姑姑,爹爹醒了吗?”
    门里冲进来囡囡丫头,听到娘和姑姑的谈话,知道爹爹在家里,心里顿时高兴得紧。今天是庙会,早些天爹爹就答应她带她去逛庙会了,原本昨晚没见到爹爹,心里还忍不住失望,没想到一大早失望就变成兴奋了。
    囡囡一个转身,在她娘的笑啐中朝客房跑去,刚过转角,撞进一人怀里。
    “爹,爹,你来了,你答应囡囡的可还记得?”
    小人儿娇俏的揽住方代儒的脖颈,笑得嫣然。
    “爹爹怎会忘记。来,用了早餐爹爹就带你出去玩。”
    方代儒抱着小小软软的女儿,踏入偏厅,就见得妹妹和孟情正含笑而立在等待,突地,一种一直未曾有过的满足感袭上心头,心里恍惚觉得,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