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算做近侍通房。
    王老夫人因儿子富了,亲事上越发上心。一连寻了十来户人家的姑娘,王中书都是高不成低不就。一来他心里有尚真真合姚滴珠两个富家女儿做比,家境略差些的都看不上。二来他王举人休妻美名苏州扬,好人家纵有女儿也舍不得嫁把他。
    王慕菲不晓得是他人品不好人家才不许女儿。只说他的官小了又不是实缺所以人看不起他,等他有银子活动觅个实缺县令,想必苏州有钱人家的女儿就等他挑,也不急。只一门心思赚钱。
    话说姚滴珠被罗中书搂回家,罗中书百般的哄她都不住声,伏在床上只是哭。罗中书急得一头是汗。围着娘子打转转。正在为难之际。罗老太使个管家在院子门口喊他。
    一边是受委屈地娘子,一边是生气的老娘。罗中书左右为难,站在门口挣扎许久,还是偏到老娘那一边。听见他出去,滴珠收了哭声,咬牙切齿道:“你们家就没一个好人!”随手取了只铜花瓶丢去,正巧砸到罗中书头上,留下一个青包。
    罗老太合吕大舅坐在一处,见他顶着一个大包进来,都心痛道:“这是怎么的?”
    罗中书笑道:“不小心在门框上碰了下。”躲躲闪闪不肯叫娘瞧。
    罗大叔接他到一边,叫取药酒来替他揉,笑道:“大福,这是你娘子打的吧。你家小娘子凶地紧呢。”
    罗中书叫叔叔说破,不好意思的摸着头笑起来,道:“不算什么,不疼,叫她打两下出出气也好。”
    罗老太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把一个茶碗掼在地下,茶水四溅,碎磁片明晃晃的,片片好似路上行人地白眼。“大福,你老实说,姚滴珠是何等样人,她从前嫁的又是什么人?”罗老太想到方才还怄。
    罗中书吞吞吐吐道:“她是一个王举人的娘子。那王举人不事生产,家事都是她打点,我租她的铺面开酒坊,起先当她是寡妇,所以……”
    “所以你就看上人家了?”罗老太蹦地多高,怒道:“你两个表妹生得也不比人家差,清清白白的女儿不要,你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她是不是合你有私,所以那个王举人才休了她的?”
    罗中书涨红了脸道:“没有,是她合那王举人闹到公堂上去。因她们搬家是从酒坊里搬过去地,我帮忙打了打下手。想必因为这个那王举人心中妒恨——娘,那姓王地不是个好东西呢,他相与地粉头把滴珠假银子,哄得滴珠将去钱铺,结果惹上官司赔了一万五千多两银子去。滴珠陪嫁花尽了,那王举人就叫她去娘家要钱,她不肯,就想害死她另娶!”
    罗老太冷笑道:“她如今是你娘子,你自然要把她说的合花朵一般。虽是你娶了她,到底不曾经过长辈地眼,没有三媒六聘。再者说,你也是七品官,我不说娶门当户对人家的娘子,怎么着也要娶个清白的。两个表妹挑一个,做平妻罢!”
    罗中书急的说话都不清楚了,忙道:“若没有滴珠去寻门路花银子,我哪里会得官?娘,做人不能这般忘恩负义。我有滴珠就够了,不要提什么平妻的话。金姝银姝是我妹子,慢慢与她两个择两个小女婿不好?”
    他这一套话说的一个舅舅一个叔叔连连点头,就是罗老太,实是叫姚滴珠气的。儿子这样说,她慢慢吃尽一碗茶
    “我们又不贪她家的钱,这是她自家贱,要倒贴的。穿用度不都是用的我罗家的?难道花着她姚滴珠一分了?”
    罗中书极是老实,道:“房子……”
    罗老太哼道:“我呸。你真是吃人家的嘴软,你自有两千金,苏州的生意又好做,不靠她姚滴珠,难道你挣不得钱?娶不得美貌娘子?分明是你贪图日子过得舒服,半推半就在公堂上娶她地,是不是?”指着儿子的额头,戳道:“咱们穷也要穷的有骨气!住娘子的房。睡娘子的床,你自然说话不响,由着她打扮的粉头一样在街上乱晃,这是叫自家人撞见。若是那等登徒浪子对你娘子动手动脚,或是污了她的清白,你还要不要脸?”老人家越说越怒,把桌子拍地嘭嘭响。
    罗大叔劝道:“嫂子慕气。这个侄儿媳妇听说从小没娘,所以教养上差些,只要侄儿好好管教呀。”转过头对罗中书道:“你娘却是为你着想,咱们没的在苏州住一辈子。总还是要回家乡去地。你这个苏样娘子到了咱们那个小县城。可是藏得住的,没的叫人日日指着鼻子说她的不是。你还当好好劝她,把那些花头收起来。学着你娘。好好过日子呀。”
    罗中书听了觉得有理。实心实意点头道:“个老实地,回了房就把老娘怎样说。老叔怎么劝一一讲给娘子听。
    姚滴珠不听还罢,一听就恼,按着性子听罗中书说完,冷笑道:“原来你们罗家穷人是有骨气的,那莫住我的房子!你娘还罢了,你叔叔跟你舅舅,叫他们做有骨气的人,马上给我滚!我这嗟来嗟去地所在,可是污辱他们!”
    罗书中一忍再忍,也恼了,道:“他们怎么了?他们是我亲叔叔亲舅舅,在我家住住怎么了?我娘不过抱怨你几句,你就要赶人,是真瞧不起我们了?”黑着脸站起来,跨过了门槛,又回头道:“我自去寻房子去,不住你家!”
    姚滴珠合他成亲这些日子来,头一回见他发这样大火,唬得哇一声哭道:“你欺负我,我要回娘家去找我娘家表弟来合你说理。”
    提到娘家兄弟,必是那个小雷了。罗老板虽然是个老实的男人,却不是死木头,想到那小雷公子生得只是黑些,年纪又轻,为人又洒脱有风度,听说家里还有钱,又在公堂上替姚滴珠一力主张嫁人。难不成娘子真合他有私,是把了绿帽给他戴?生气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脱口而出:“你娘家表弟为何一力主张叫你嫁我?他样样都好,对你又好,怎么不把你娶回家去!”
    姚滴珠在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不嫁他罗中书,爹爹必要替她择配,什么样的人家都会比这个罗家好,然她自家心虚,人家再好,待她这样名声坏了地妇人,也不会有多少,所以她心里对公堂上做主把她嫁给罗家的小雷表弟甚是感激,时常的在罗中书跟前提起。却不曾想叫罗中书误会她了,不禁涨红了脸道:“我若有错,也是当初瞎了眼要嫁那个王举人,叫他害了我一年。我合小雷表弟清清白白地,你若不信,你去问小梅!”看到桌上摆着一把银剪,夺在手中比着喉道:“你去问明白,若是我合谁有私情,我就死在这里!”
    此时她小脸发白,一滴一滴地眼泪顺着脸颊滴到衣服上。罗中书瞧那衣服,却是趁他方才走地时候换的旧布衣,心中一软,好声道:“原是我气糊涂了乱说话,你莫放在心上,心肝肉肉,把剪子放下来呀。”
    姚滴珠比着剪子强撑道:“你去问,问好再说!我姚滴珠清清白白地人,不担那等污名!”
    罗中书没得法子,退出来叫几个使女看好夫人,又请舅舅去请小梅来。
    小梅正在铺子里忙,听说罗家中吵嘴,冷笑道:“他们小两口吵嘴,与我何干?不去!”
    小梅娘扯女儿袖子,劝道:“去呀,虽然那个侄儿媳妇看咱们不起,总不能叫他姑姑脸上不好看。”
    小梅也晓得不是使性子的时候,收拾了铺子请三郎看着,随母亲回罗家去。罗中书在后院罗老太房里坐着,一见小梅忍不住站起来,道:“小梅,滴珠是个好女人,对不对?”
    小梅先在罗老太并罗大叔跟前请了安,方道:“这话一时说也说不清,我也不好背着表嫂说,不如请她来,叫她问我,她问我答,好不好?”
    第四卷 暖春 第二十五章 马桶记(上)
    中书把小梅拉到他卧房里,姚滴珠见到人才肯放下剪扶着小丫头走上前,哭道:“你问问小梅,我是不是那等不贞的妇人,合小雷兄弟有没有首尾?”
    小梅娘臊的满脸通红,原先小雷送女儿回家,她们只当女儿是小雷的近侍,。这几日旁敲侧击问得女儿还是清白之身,极是高兴。姚滴珠是个妇人,怎么好对姑娘家说这个话?不只是她不快,就是罗老太的脸,也搭拉下来。
    小梅红着脸道:“表嫂为人如何我是不大晓得。那小雷少爷常见,却是个正经人,不会做那等不清不白的事体。”
    小梅只说小雷好不说她,姚滴珠急道:“我们是表姐弟,原就比常人走的近些,也没什么的。”本来小梅那样说,就是把她撇清了,偏她心里慌张,添得这一句,罗老太听了甚不是滋味,看罗大叔合吕大舅都朝外退,老人家没奈何,扭过头只妆看不见。
    姚滴珠先还暗喜,只当她辩白开了人家理亏都站不住,谁知婆婆合相公的脸都涨红。小梅娘站在一边,又想去又怕女儿吃亏,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的。
    房里静得能听见外边风声,她才回过味来,原是她把话说错了,急的满脸通红。
    小梅心疼她娘为难,想了一想,笑道:“表嫂若是没有什么问我的,我就回去了。”强拉着娘的手出来,到吕家住的小院子里。请吕家后父合母亲坐到一处,郑重道:“我晓得爹爹是个极好的人,我有几句话要说。”
    那大哥大嫂极有眼色,就把几个小的都喊到罗大叔家耍去了。小梅心里越发觉吕家的好来,红着脸道:“这事涉着我主人,所以本不想说。可是若不说明白,他们今日闹了明日闹,没的叫他们拖着我们也过不得好日子。”
    小梅娘没说话。吕大舅道:“好孩子,不当说的话就别说。你家主人实是好人呢。”
    小梅苦笑道:“我家小姐实是极好的人。我回家时她还嘱咐我叫我万事忍着些。休合那姚氏一般见识,偏姚氏这般不晓的事。我实说了,姚氏在松江有个好名儿叫赛嫦娥,还有个才女的名头,风评就不大好,还牵连着死孩子地官司,到如今都没有结呢。因她家当时只得她一个女儿,人都当她家是绝户。所以王举人看在银子份上求她做妾,……”小梅顿了一顿,对目瞪口呆的爹娘道:“可是姚氏真把自家当个娥了,偏不肯做妾。那王举人实是无良。只说原配娘家真是穷了,姚家有几十万金银,那绝户财将来都是他的,真个使媒人去求聘。那原配听说了。自请下堂求去。”
    吕大舅道:“这个大娘子做的好!这种人守着他做什么!”心里猜是那相家的少奶奶,然相家待小梅这样厚,又看小梅面上与他生意做,那些猜问的话却不好说出口。只是心里感慨好人总是叫人欺负,长长叹气。
    小梅苦笑道:“那姚氏原来合王家是住对门,王举人也常到她家走动。她也常使人来请王举人去。公子小姐们聚在一处吃酒做诗取乐。后来他们结了亲。姚家老爷却带着填房马夫人合两个儿子来家,王家丢了这注大银子。他们两口子就常有吵闹。小雷少爷却是马夫人的娘家侄儿。听得马夫人私蓄甚多,还与了姚氏数万两银子做私房的。
    吕大舅合小梅娘都叫这马氏夫人随手就是几万两吓着了。小梅笑道:“那姚氏不知足呢,一个骗子跑他家隔壁去,说是烧银母,一两银子能变十两银子。王家就把银子都拢了送去,那姚氏也把她几万两地私房背着夫家送了去。谁想那些银子沾了仙气都升到天上去了,凡人却是无福享用呢。想必是王家也晓得些风声,以为姚氏手里还有不少私房,所以……后来那些事,却是大家都晓得的了。若论有私,她从前合王举人或者不清白,然合小雷少爷是清清白白的,小雷少爷行事都是看那位马氏夫人的面子地,背地里说起来就没有喜欢她的。”
    吕大舅听了,许久才道:“依着这般说来,有些话还是要合他姑说说的。这个姚氏我看她也不像个安份的,咱们在他家却是住不得了,好在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孩她娘,我们去赁个小院搬呀?”
    小梅忙道:“到我铺子里去呀,挤一挤,还是住得下地。”
    吕大舅笑道:“傻孩子,要搬到你那里,合不搬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