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能耐,去把去吧。”
    林子彦遂走回自己的屋子,这几日看着苏慕北河谷衣两人感情竟比当初更胜,他和高夜安等一众部下都心里高兴。也不知是不是心里高兴的缘故,下午去试婚礼当天穿的衣服时,心里忽然涌出奇怪的感觉来,仿佛一瞬间多了某种责任,想起当日捉弄季梅香的事,镜子里的人竟然莫名其妙笑了,他伸手一摸,才知自己不知何时咧开嘴笑了。
    最后的烟火 5
    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季梅香为什么会答应,一会儿想起当日季梅香看他的眼神,心里乎喜,又想起当日自己那样对她,心里又有些失落。走到屋里,见苏慕北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一瓶酒,桌上还放了十几瓶酒,苏慕北这几年已经很少沾酒。林子彦不由道:“大哥,这么晚了你还不去歇息?”
    苏慕北说:“我们两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今日好好喝一次,婚礼那天就不灌你了。”
    林子彦本来心里也很乱,应了一声走过去,开了一瓶提起就喝,这种洋酒,度数不高,后劲却极大。林子彦平日很能喝酒,今日喝的太极,心里又有事,没几瓶就觉得晕晕沉沉的,管不住自己,大着舌头道:“大哥,你说季梅香喜不喜欢我呀?”
    苏慕北看了看他,说:“喜欢。”
    林子彦听他答得太干脆,又不相信,扯着他的袖子说:“你怎么知道的?”
    苏慕北抿了一口,方说:“季梅香掌管西南的情报以来,查得最多的是关于你的消息,情报处特别做了严密的调查,得到的结果是她并没有把你关于你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也没有作出任何不利于你的举动。”苏慕北顿了一下,笑着说:“那次请她来这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对你格外留心。”
    林子彦有些不相信道:“得出的结果就是她喜欢我。”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边嘿嘿笑一边说:“我一定是喝醉了。”说着说着就朝卧室走去。
    苏慕北看他的样子,不由自主笑起来,那笑容又渐渐沉下去,慢慢站起身走出去,出门的时候歪了一下,门口的两个守卫立刻想上前来扶,他摆摆手,慢慢一步一步往前走,也已经很深了,天到晴了,月色很好,如水一般倾泻下来。他抬起头怔怔看天边的月亮,十三的月色,只缺那么一点就圆了,偏偏缺缺了那么一点。
    路旁放了几盆美人蕉,大红的颜色,让他想起那些灼灼的桃花,那日他到珍奇斋,不过是想好好挑一幅画送给她,她喜欢桃花,因为他们在桃花开的季节相遇。看了那么多的画,没有一幅画表达出希望,那些桃花反而让人心里生出绝望来。他忽然止住脚步,向身后的守卫招手,吩咐一番,那守卫点点头,向门外走去。
    苏慕北进了屋,先去把一身酒味去除,慢慢走到床前。床很大,谷衣躺在中间,头露在外面,小小的像个孩子。他踢掉鞋躺上去,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差点抑制不住自己,这几日两人虽然共处一间,却没有什么。今日他喝了酒,心里只觉得有东西在挠,他忙转过身背对她。
    忽然她翻了个身,并没有醒,嘴里无意识叫:“苏慕北,苏慕北。”
    以前她总是枕着他的手臂睡觉,所以他不在总睡不安稳,梦里都会叫他的名字。他翻过来,把手从她后颈伸过去,身子却一动不敢动,紧绷着。她又翻了一个身,一下子到了他怀里,温软的身躯,他怕自己迟一秒就控制不住,连忙抽手,忽听轻轻的一声:“不要。”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手不再动,就着月色看去,她的眼睛紧紧闭上,只有眼睫在微微颤动,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她的唇,她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他这才确定她是醒的。再也忍受不住,唇立刻映上去。
    她的发在他指间缠绕,发间的香味弥漫开来,在最快乐的那一刻,他低低唤道:“谷衣,谷衣,谷衣。”她没有应,眼角的泪水落在枕上,迅速被吸干。
    她想起那天他带她去看烟火,漫天的烟火,极尽最后的璀璨,就如他们现在,最后一次如烟火般绽放,最后一次离彼此那样的近。
    她的头靠在他胸前,眼睛依旧闭着,仿佛安睡。
    第二天一早阖府上下全都忙起来,高夜安更是忙得人仰马翻,他虽说是近卫军队长,其实担的是秘书的职务,所有大小事物都得管。忙了一上午,终于把明日的事妥当安排下去,到了书房来见苏慕北,因问道:“苏帅,明日随各部将来的女眷,是不是请夫人去接待一下?”
    高夜安的意思是想趁此机会,让所有人知道正牌的夫人,这几日的情形来看,本来他有十分把握的,哪知苏慕北说道:“还是请林婶去接待吧。”高夜安看了看苏慕北的神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苏帅,为什么?”忽然想起那天史宾泉的神色,心里突地一跳,犹犹豫豫说:“苏帅,您不会——不会是要放手吧?”
    苏慕北一笑,说:“放手不好吗?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高夜安心里一沉,看苏慕北眼里一点笑意也无,透出凄惶,他也顾不得身份道:“苏帅,你可要想好了,不后悔?”
    苏慕北抬起头看他一眼,说:“你事儿太少了是不是?”
    高夜安不敢多言,只得退下。
    苏慕北靠着椅子愣愣出了会神,摊在桌面上的文件再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出来。满府都布置的喜气洋洋的,院里众多仆从来来去去忙个不停,这样热闹,他冷眼看着这样的热闹,心里只觉空得发虚。
    后悔吗?他早就后悔了,可是这次即使再怎么不愿,他也一定会放手了,他自私那样多次,如今终于有一次不自私,却是放手。
    他走回桌旁,从桌箱里抽出一幅画卷,慢慢展开,昨夜他叫人连夜去拿来的,他拿起一个长形的匣子,把画装进去,盖好,过了许久,又拿起一张纸,在纸上写下几句话,打开匣子放到画的底下,复又盖好。
    秋天的天色渐短,七点钟不到,天就渐渐暗了,苏慕北忙完政务,管事上来问何时传饭,又说了一句:“夫人还没吃。”苏慕北遂一路往里走,到了厅里,才见谷衣正叫仆从把一盆美人蕉移到厅角,他走过去从她身后搂住她,“怎么还没吃饭?”
    谷衣轻轻道:“我等你一起吃。”
    苏慕北说:“以后别这样了,自——”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先吃这句话再讲不下去,搂着她的手再没有力气,停了一下,才说:“我们去吃饭。”他率先往餐厅走,一面对在旁的管事说:“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端上来,今晚我要好好吃一顿,狠狠的吃一顿。”
    最后的烟火 6
    一大桌子的菜,其实两人都吃得极少。席间高夜安又来请示婚礼的相关事宜,两人在无心吃下去。忽然陈管事进来报说:“夏统卫的今天中午夫人到了,说要请见夫人。”苏慕北眉头一皱。那夏铭文原先本来是苏慕北极为器重的一个,后来渐渐冷淡了,这次定北战争才重新启用,夏铭文也争气,立功不小。高夜安忙上前道:“苏帅,横竖夫人也无事,去见见也无妨,那夏夫人也是夫人的旧识。”
    谷衣说:“我不认得什么夏夫人。”
    高夜安笑道:“这位夏夫人,是年前刚扶正的,原先是夏统卫的三姨太。”
    谷衣方才记起,苏慕北不耐道:“婚礼在明日,今日她来干什么?”高夜安垂首说:“可能想找夫人叙叙旧。”这话一出口高夜安恨不得把嘴巴封上,就是因为五年前年的事苏慕北才不待见夏铭文,自己偏在这个时候说错话,果然,苏慕北冷道:“叙旧?没得帮我添乱,派人送她到迎宾楼,婚礼前别出现在我面前。”
    谷衣想起当年的事,本来也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原因,就说:“我记得那三姨太是个顶美的人,不知现在怎么样了?”高夜安见事情有转机,忙说:“那我去请她过来?”一边暗暗看苏慕北的脸色,见无反对的样子,方才放心去请。
    那夏夫人今天穿的是藏青色窄袖旗袍,下摆绣有一支红梅,倒显得素雅,原先作姨太太时喜穿的艳色衣服全收起来,一时谷衣没怎么认出来,还是夏太太上前道:“夫人好。”又向苏慕北问好,苏慕北点了一下头,对谷衣说:“你们聊聊,我先去处理一点事。”
    谷衣直看他走出了院子,才回过头对夏夫人说:“我们去院里走走吧。”夏铭文吩咐夫人提前一天来,就是想补救当年的错误,夏夫人今天中午就到了,却一直没机会见到谷衣,更是找不到机会和谷衣好好谈谈,这下且有不应之理,两人遂到院子里去。
    院里的树木都挂了牵了彩带,每处又加了灯,照的宛如白昼,院里各处都派了人照管,见到谷衣,都垂首道:“夫人好。”道旁摆满鲜花,许多都不是这个时节的花,也不知从何处得来,一路走过那香味弥漫,连衣服上都沾了香味,夏夫人感叹道:“连香水都用不着了。”
    两人一路往里,渐渐人较少了,夏夫人这才开口道:“夫人,有件事一直憋在我心里,近日借此机会向夫人道明。”谷衣道:“你说吧。”夏夫人忽然转过身就要下跪,谷衣一把扶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当日之事,不关你们的事,反而是我连累了你们。”夏夫人虽然不明白她何以如是说,见谷衣说得诚恳,更是无地自容,说:“夫人这样说,真真让我羞得无脸见人,当初若不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怎会作出那等事,害得夫人和苏帅差点反目,幸而如今大好了,不然我就真是罪该万死。”她并不知个中隐情,谷衣见她这样自责,心里不好受,打断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吧,难得今日再见,何不讲一些高兴的事情。”夏夫人忙止住笑说:“夫人说得是。”
    不知不觉就走到荷塘,荷花的花期极长,虽然深秋了,也还有零星几朵开着,谷衣素来就不喜应酬,只管一路看沿途的风景,也不说话。夏夫人拿不准谷衣的喜好,轻易不敢开口,两人就静静的沿着河岸边走,河岸两旁开满金黄色的姜花,碧绿的叶子中间像是停了无数只蝴蝶,翩翩欲飞,这种花又称为蝴蝶花。
    谷衣顺手折了一把,夏夫人笑着说:“这种花和夫人很配,有一种高洁清雅的味道。”谷衣只是笑笑,忽然开口道:“说道姜花,我就想起一个人。”夏夫人忙说:“夫人想得到的,定不是一般人,只是不知我有没有福分见过?”谷衣说:“那人是全国通报的西南驻地记者,想来夏夫人也认得。”苏军上下谁人不关注苏慕北的动向,这会子夏夫人哪敢坦诚,连忙道:“我平日也不大关注这些事,所以并不曾见过。”谷衣转过身来定定看向夏夫人,半响才说:“夏夫人,今日谷衣有一事相求。”说完身子拜了一拜,唬得夏夫人连忙扶起她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有何事您尽管吩咐一声就行,您这样,叫我如何是好?”
    谷衣看着手中的姜花,夏夫人这会子已经明白了,说:“夫人,我多嘴一句,苏帅对夫人的那份用心,就是自古看来,也没几个及得上。那姜瑞蓝根本不值一提,夫人又是何苦呢?”一边见谷衣虽然带了点笑意,但是眼神却淡下去,又忙说:“假如夫人一定要见,我也可以安排,只是——”谷衣轻轻一笑,说:“放心,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才请你帮忙的。”谷衣又问:“今天晚上能不能安排?”夏夫人一愣,脱口而出:“怎么这样急?”
    谷衣微微仰起头,十四的月亮,已经接近圆了,外有一层淡淡的月晕,模模糊糊的红色,因为天蓝,所以总觉得那月亮比平日隔得更远了。谷衣轻轻道:“没有时间了。”转过身郑重其事道:“还请夏夫人帮忙。”
    夏夫人见她神情执拗,也不敢违抗,说:“我尽力而为。”
    一时两人先到迎宾楼,这栋楼专门设来迎接各苏军部属,与官邸相隔很近,出门的时候守卫忙要跟上去,谷衣只说去迎宾楼看看就来,一则确实隔得近,二则迎宾楼的新派的守卫也既是充足,也就不再坚持。这次随夏夫人先来的是方荻全,此人办事极是稳妥,夏夫人交代下去,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已经把姜瑞蓝接来。
    最后的烟火 7
    姜瑞蓝昨日掩面奔到住所,狠狠大哭一场,何莉劝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偏生今天事情又是极多,苏军二少和漕帮大小姐的婚姻,全国上下都在关注。报行的记者一早就守在门口,姜瑞蓝好不容易得个空儿去采访高夜安,这位苏慕北手下的得意人一直以来对记者都温和有礼的,被称为好好先生。采访时高夜安虽然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