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思宁不看他,转向管家:“苍墨他这两天,在做什么呢?”
    问得直接,管家便也答得直接:“前天去了牧场看马崽子,昨天去了商铺和掌柜的开会,今天在书房里整理资料。”大前天他来过,所以在那之前的都已经向苏思宁“禀报”过。
    苏思宁垂了垂睫毛:“哦。”
    是真没有人知道堡主的心思,但是少年的心思也不好猜测。所以三人看着他,面色与往常无异,语气也恬淡适宜,不见半分失落。但每次管家前来他又都会询问苍墨的近况。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或者这样疑惑,堡主和少年之间,是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
    苏思宁没有露出半点情绪来,只是又问管家:“我听苍墨说过,这里有个大的藏书阁?”
    管家点头:“是的,在西南角,离这里倒不是很远。”
    “那我可以去借阅书籍来看吗?”苏思宁问。
    “当然可以。”管家回答。
    “谢谢。”苏思宁笑道。
    接下来几日,苏思宁便喜欢上往藏书阁跑,前两日还有管家和麦红带路,熟了后就自己去。有时候呆在里面半日不出来,有时候挑了喜欢的拿回小筑里慢慢看。
    小筑里依旧没见到苍墨的身影,但既然少年如此淡然,做下人们的便也就如平常一般,少有再打趣。
    “苏公子好。”藏书阁负责收拾打理的老奴仆垂手恭敬道。
    “您好,今日又来打扰了。”苏思宁垂手回礼。
    “哪里,这阁里的书都闲得快要发霉,多亏了苏公子这几日来看看它们。”老奴笑说。
    苏思宁便浅浅地笑,点了点头:“我今天想找一本经书。”
    “哦,阁里的经书都在最里面了,里面黑,看不清的。”老奴说。
    “那可以借我一盏油灯或者蜡烛吗?”苏思宁问。
    “油灯倒是有,”老奴说,“但那里着实偏,我今日有些要事,或者你明日再来我好跟你一起进去?”
    “不用麻烦您了。”苏思宁说,“找一本书而已。”
    老奴想了想:“好吧。”
    苏思宁右手拿着一盏油灯,按照老奴所指,进到了藏书阁的最里面。
    银松堡很大,这里的藏书阁也很大。天上地下的书,无奇不有。最里面放经书的地方果然很暗,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掺着霉味的书香。苏思宁一手拿着灯一手轻轻抚过那些书壳,找着自己要的那本。
    身后忽而传来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的,苏思宁心觉疑惑,回头看了看,又没有人。穿过几个大书架看了看,确实没有人影,刚要回头继续去寻找经书,就听到一阵风从背后袭来。他猛的回身,堪堪避过直袭心口的匕首,却没有完全避开,那一刀划在了他的左手臂上。
    苏思宁感觉一阵剧痛,油灯应声落地。看清来人,却是一个身高和他相差不多的柔弱女子。
    苏思宁右手紧紧按着左手臂上的伤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女子看着他,黝黑的眼睛深邃得看不清,即使拿着一把沾血的匕首,面容也沉静得宛若无事发生。
    她看着他,说,声音也是柔柔的:“你别怪我,谁叫你拿走了堡主的真心。”
    苏思宁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听女子继续说:“我们都以为堡主没有心,所以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大家都在一种平衡中等着他偶尔的眷顾。你打破了这种平衡,却一副不自知的表情。堡主不爱生性柔弱之人,偏偏你是;堡主不喜病多麻烦之人,偏偏你是;堡主不交涉世未深之人,偏偏你是……那么多人想要的堡主的心,却被你一个先天病弱之人拿去,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在我们愤恨不平之时,你倒闲静,日日到这无人问津的藏书阁来消遣。偏也是这里僻静,又你独自一人,在明处都不好下手的,大概都会来这里索命吧。”
    苏思宁没有回答,或者说来不及,女子话一说完,便又举着匕首刺过来,苏思宁费力闪过,突然脚下炸了一下,火光一下四射开来——刚才掉落的油灯在他们对峙之时,已经点燃了书架最底层的书。
    天干物燥,火苗顺势很快爬上了半人高,女子似乎也被惊了,但是仍然不放弃刺杀他。苏思宁转身奔跑,无奈受伤的左臂涣散了他的神智,使得本来就没有过多体力的他,连个弱女子都跑不赢,更不用说呼啸起来的火势。终于,吸入过多浓烟呛个不停的他停下来,扶着一个书架喘息,回首,女子已经逼近,也已经是体弱无力呛个不停。
    “咳……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咳咳……你却要杀我……”苏思宁断断续续地说,“你……自己都快要……烧死,还要杀我……咳咳……”
    女子一步步逼近:“我叫冉云……如果你想做个明白鬼……就记住吧……”
    苏思宁又扶着书架再向前走了几步,走出了藏书区,便再无力气,只能背靠着一根柱子缓缓跌坐下,看着女子一步步走近他,她手里的匕首印着火光,竟显得妖冶……
    女子的匕首最终没有刺下来,或者说女子最终没有靠近苏思宁。她被一排倒塌下来的书架没住了。
    苏思宁背靠着柱子,看着那烧得热烈的火,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缓缓而安静地闭上眼睛。
    第 12 章
    举报涩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管家带着人来救了火,也救了已经昏迷过去的苏思宁。左臂被刺流血过多,又吸入浓烟,连发丝都被烧焦了末端,加上受惊吓过度,苏思宁这次硬是在床上昏了七八天。
    麦红麦青又自责又心焦,后悔自己怎就没有跟着一起去,也不叫他受这么大灾难。管家面色沉重,看着进进出出的大夫和一直守护在床前的苍墨,心中暗暗叹气。
    苏思宁缓缓醒过来的时候,还没有记起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茫茫然感觉自己在一个很温暖舒适的怀抱里,耳边是似曾相识的一个人的心跳声。
    等到完全睁开了眼睛,想起来那日的事情,也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
    他被完全困在了苍墨的怀里。他那日要被人杀,然后藏书阁失火。
    “醒了?”苍墨低声,轻柔地问。
    苏思宁没有答话,一颗泪珠猝不及防地掉落,便再也止不住。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流着眼泪。
    端着药进来的麦青看着这一幕,看着落泪的少年,看着面色沉重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的堡主,低头放下药,轻轻地转身出去。
    跟麦子姐妹打了招呼后,公孙济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
    推门而入,苍墨正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堆文书。
    “爷,这是刘掌柜送来的簿子。”公孙济拿出一本账簿来双手呈上。
    “放着。”苍墨说。
    “昨日钱家带着十几个打手去武行里踢馆。”公孙济又说。
    “伤着兄弟没有?”苍墨问。
    “两个受了轻伤。对方有五个受了重伤。”公孙济回答。
    “接下来会闹到衙门去,你打点一下。”苍墨说,“他要耍无赖,就不用对他君子。”
    “是。”公孙济应道。
    接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苍墨仍旧没有抬头写着东西:“还有事吗?”
    “没了。”公孙济答道,默了一会儿后才说:“爷您已经在这里住了小半月了,什么时候……”
    “住在这里怎么了?”苍墨停笔,抬头挑眉问他。
    “一来不很方便,您看您的文书都快把这里堆满了。”既然被问道,公孙济也就不掖着,“还有,也会影响苏公子休息不是?”
    苍墨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倒笑了:“你能帮我把他请去主屋,我记你一功。”
    公孙济看看那垂着的阻隔内外室的厚帘子,然后无奈地看向苍墨一眼:“爷都办不到的事情,何来为难我?”
    “那你又何来为难我?”苍墨反问,便又低头写文书。
    公孙济叹口气,低头告退,出了房门。
    自从苏思宁醒了后,或者自他昏迷的时候,苍墨便在小筑安了家。白天在外室批阅处理公事,闲暇或者吃饭时在内室与苏思宁一起,晚上就与苏思宁同床而眠。苏思宁劝他回去主屋,他劝苏思宁搬去主屋,两人相峙,便似乎得出现在这个结果。
    对于藏书阁那次大火,苍墨只字未提,倒是苏思宁先提起:“害得烧了好多书,对不起。”
    苍墨摸摸他脑袋:“没什么。”
    “我拿什么赔给你……”苏思宁低头小声说。
    “陪我吃饭,陪我睡觉,陪我说话,有很多种方式陪啊。”苍墨回答。
    苏思宁抬头看他,看着他的笑和眼里的认真,忽而就红了脸,又低下头。这次怎么也不肯再抬头。
    苍墨便拥他入怀:“你没事,才是太好了。不然我怎么赔你?”
    苏思宁抬起手,也不拥上苍墨,只是轻轻地抓住他的袖子。
    良久,苏思宁才开口:“开春了,我想出去走走。”
    “好。”苍墨紧了紧双臂,答道。
    再过了两日,苍墨便携着苏思宁出了门。
    北方的春天来得晚,但仍然能感受到顽强的春意。苏思宁的左手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塞不进袖子里。在马鞍上被苍墨温柔而有力地环在怀中,风被挡去不少。
    到了银松堡的后山上,有一处松树林。苍墨拉了缰绳,停了骏马,然后下了马,再抱苏思宁下来。
    牵着手走过树林,视野开阔处是一个坡顶,放眼望去甚至可以看到很远处的村落和城镇。
    山里的空气很清新,比在山腰上的银松堡要冷些。
    苏思宁用手捋了捋被风吹起来的头发,像远处眺望。一望无涯,很容易就抛却了心中的那些杂思杂想,脑海里虚无缥缈,只有空白。
    苍墨看着身边的人神情又是那般恬淡,白色裘毛大衣衬得他柔弱动人,便不禁细细看他,直看到他回过神来,回望自己。苍墨勾起嘴角,一手抬起苏思宁的下巴,低沉着声音说:“闭上眼。”
    苏思宁依言,眼皮阖上的瞬间,唇上有了暖意。
    当男人舌头顶着他的唇缝探求时,他乖顺地张嘴,让男人的舌头进来,温柔舔舐一番,然后卷着他的舌缠弄,然后顶着他的上颚摩擦。
    腿自然软了,浑身无力,单手揪着男人的胸襟,任凭男人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变换着角度亲吻。
    男人的吻很温柔,是怜惜他的表现,但同时又霸气得很,强劲得一如他的人。
    少年未经人事,多少有些慌张,但却顺从地跟上男人的节奏,虽谈不上互动,但也不致木讷被动。
    终于被放开,牵出一道丝线,苏思宁微张着嘴,睁眼,眼里有些水汽,定定地看着苍墨。苍墨又低头,轻咬两下少年的下唇,又含住,轻吮,待到少年又闭上眼,便不客气地再次探舌进去挑弄。
    当看见堡主牵着少年回到小筑时……麦青麦红敏锐地发现,两人间的气氛不同了,交换的眼神也不同以往,尤其,少年那红肿的唇,在在说明了一切。两人埋着脸偷偷地笑了笑,不敢让堡主看见。但苍墨还是淡淡看了她们一眼,苏思宁假装没有看见她们的窃笑,面色犹静,只是耳朵尖发着红。
    “搬去主屋吧?”相拥躺在床上时,苍墨询问苏思宁的意思。
    “不好。”苏思宁说。
    “为何?”苍墨挑眉,“先前也不愿意搬,说我的床太硬了?这很好办啊,明天就让人多铺几床垫子。”
    “那就该你睡不惯了。”苏思宁笑,“不过不是这个原因……先前不好搬去是因为,我和你,并没有那种关系……”
    “那现在呢?”苍墨看着他。
    “现在,也不好。”苏思宁轻声说,“现在,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我一个病弱之人,得你怜惜,已是最幸运之事……幸运之事不好享用太多,不然也会福薄。”
    苍墨没有再说话,只是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第 13 章
    举报涩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苏思宁既然不肯搬,苍墨也就只好“勉强”在小筑继续住下去。苍墨不在的时候,麦红直言取笑苏思宁这般矫情。
    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