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漾进她心里。她没有出去送他,只是靠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声音,一遍遍地叹息,似要将满心抑郁都吐出来。
    直到车声渐远,远到窗外只剩下雨点击打玻璃的撞响。弦歌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看到那个红丝绒盒子。
    “轰!”是闪电划亮天际,冲进一室明亮的光,那个红丝绒盒子静静地躺在茶几上,留下它的人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可毫无疑问,那盒子里是一枚戒指,一枚求婚戒指。
    “弦歌,我们结婚吧!”
    那是他一年前说过的话,那时他抱着她,仿佛拢着一团棉花。可那之后,却是争吵,争吵后却又不得不各自笑容可掬、仪态万千地应对媒体。
    红丝绒盒子在她手里拿起又放下,最终又拿起……也好,秦筝是爱她的,哪怕他们分离了六年,冷静了一年,他还是爱她的。
    结婚……也好。
    ***** *****
    “什么?!你要和秦筝结婚?!”
    面对岑京堂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的震愕,弦歌表现得很冷静,只是懒懒地斜靠着沙发扶手,将食指立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是,结婚。”她手里还握着几份新人的简历,在公司投资拍摄的下一部电影《日月光华》开拍前,她必须择出一位有潜力的新人在电影中露脸。导演是圈内票房保证的名导冯子尧,在筹拍伊始就已经敲定秦筝为男主角,只是他还需要一位女新人担当女主角,再次施展他点石成金的妙手重新捧出一位新的一线女星,以报复另一位因上他的戏而迅速走红,却忘恩负义的女明星。这对nas而言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因此,相比岑京堂的一惊一乍,弦歌更多心思都放在这位女新人的选择上。
    “对冯导提议的人选,你有什么意见?”弦歌侧头,只见岑京堂还在为她和秦筝的事抓狂,用笔头敲了敲玻璃茶几,试图将他的注意力从那件事上转移过来。
    可没什么用,岑京堂依旧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秦筝身上有四个代言明确提出在代言期间不能结婚。《日月光华》再过几个月也要开拍了,要是结婚的消息一传出去,肯定会将媒体的注意力从电影转移到他的恋情上来,冯导会不会因此不高兴?还有还有,他的通告已经排到后年了,哪有时间筹备婚礼的事?等等等……不急不急,让我想想,下半年他应邀去马来西亚担任旅游亲善大使,你可以跟他一起过去,在那边秘密举行婚礼……”
    “岑叔叔……”弦歌试图打断他,无效。
    “二叔……”还是无效。
    “岑京堂!”弦歌把文件夹往茶几上一摔,好气又好笑地瞪他,“结婚的事我还没跟秦筝说呢,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想办法。现在先说《日月光华》的事,ok?”
    “这个不用选了,就是你手上那个女孩,喏,粉色文件夹那个。”岑京堂叉腰转身,显然没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他在弦歌面前坐下,探身拍了拍那个粉色文件夹。“这个陶米楠的叔父是星波集团的第二把手,最近他们星波正在和缓羽谈东南亚油田的勘探案,星波在东南亚有政府背景,我们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完成这个案子。再说,星波那边也开口了,只要陶米楠当上女主角,《日月光华》的资金就完全不需要担心。而且……”岑京堂抿了一口茶,张开双臂靠在沙发上,“这个陶米楠的履历我也看过,学院派出身,外型条件也不错,气质也和冯导要求的相吻合。我昨天已经把她的照片传给冯导看了,冯导觉得还不错,今天会让冯导亲自面试,如果行,这件事就定了。”
    “……缓羽知道这件事么?”陶米楠的全身照就在弦歌眼皮底下,清纯中略带性感的气质倒的确很符合冯子尧戏中女主角的要求。
    “当然啊,就是他专门打电话跟我说的啊……”话音一落,岑京堂即刻后悔。见弦歌的脸色并无不悦,这才松口气:“他只是问我陶米楠的条件符不符合冯导的要求,我觉得行,这才推荐给冯导。”
    “既然如此,就让冯导多一个选择吧。”她从一堆新人履历中挑出两份,一份粉色,一份鹅黄,“这个任鸣鸣在几次徵选试镜中的表现都很出众,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胜在有天赋。秦筝和vi也不是学演戏出来的,现在还不是影帝头衔?就让冯导自己选吧。就算没有星波,我们手里也有投资商资源,资金不应该是冯导考虑的事。”
    “可缓羽……”
    “缓羽说过不参与nas的事务,”弦歌起身,事实上助理已经安排好让她去试穿出席金麟奖和周年庆的礼服。她倚着沙发耸肩微笑,特意强调:“这是他昨天说的,原话是‘nas的所有事务,你和二叔都可以独立裁决,不用问我的意见’。”
    chapter 12 教妾若为容(4)
    试礼服的过程极有效率,从弦歌走进店里到她掏出信用卡结账并留下送货地址,整个过程不过40分钟。
    她是这家店的双白金vip,店员对她自是热情,殷勤地劝她试一下新上柜的春装。
    “叶小姐,今年流行圆点图案,这条裙子非常适合您的肤色。”“这款鳄鱼皮包是全球限量品,不是白金级以上的vip会员,我们还不卖呢。”
    她选了其中的两套走进试衣间,刚关上试衣间的门,便听见门外传来女子不悦的质问声:“为什么不卖?!”
    紧接着是店员小心翼翼地解释:“小姐,对不起,这款鳄鱼皮包是全球限量品,只有白金卡会员才能购买……”
    弦歌还想再听,手机先响了,她按下通话键,电话却因信号不佳而挂断,她想反拨回去,偏偏收不到一点信号。她推开门往外走,手机即时拨通。来电人是负责nas周年庆酒会的pr公司负责人。对方一陈述过程,她就开始莫名地烦躁:
    “……你们搞什么?!不能让‘朝河’的李美子和g-music的韩和生同时出现!……这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解决!……这种事根本不应该来问我,那份名单你们就不能背熟吗?……具体事宜请你跟我们公关部联系,我不想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亲自过问!”
    店里四面墙都是大落地镜,弦歌叉腰站在店中,四面八方都是她皱眉的怒容。有一个声音却莫名地从她脑中传至耳膜,带着几分调侃和取笑,在她耳边说,“你生气的时候最丑了,你这张脸就靠笑时那两个小酒窝撑场面,你还不多笑笑?”镜中明明只照出她一人,她却仿佛回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那个人的拇指熨平她眉心的褶皱,掐出她嘴角的梨涡,朝着镜子笑她,“看,你笑起来多无辜?”
    她一定是气糊涂了,怎么会突兀的想起如此久远的回忆?
    还有,那个人……
    电话那头还在连声道歉,弦歌扶着额冲镜中的自己摇头:“算了,道歉也于事无补,你们刚才那个提议还算不错,只要能避免尴尬,就按你们的补救计划做吧。……嗯,这件事由公关部跟进,对,经理romance,你们直接跟他沟通。”
    弦歌转身,那个女孩还在柜台前和店员争执,一脸不悦,手里紧拽着那个限量版鳄鱼皮包,看样子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
    “就算我没有你们店里的白金卡,这张白金信用卡也够了吧?你们也不看看是谁的卡!”女孩嚷得大声,一张白灿灿的卡生生就往柜台上砸。卡片在玻璃台面上弹了一下,直飞到弦歌脚下。
    弦歌看也不看便一脚踩上去,冲店员微笑:“这个包包我要了,和之前那些东西一起送到上面那个地址去。”
    女孩恼怒地转过头瞪眼就嚷:“这个包是全球限量版,只卖给白金会员!你是……”那个“吗”字还没出口,弦歌已走到她面前,抿嘴颔首,算是打招呼。女孩一愣,当即住嘴,支吾了半天怯生生地喊:“弦歌姐……”
    弦歌也不恼,仍是笑眯眯地望她,用肯定的语气半调侃地答:“我是双白金vip,你还要验我的卡吗?”她侧目,余光瞥向地上那张白金信用卡,不声不响地退后几步将卡片捡起,扬了扬眉,把卡片归还到女孩手中。
    弦歌的目光擦过女孩的脸畔,远远看见镜中的自己,笑容可掬,两个小梨涡无害地挂在嘴边。她咧嘴,让梨涡陷得更深:“这个牌子的风格不适合你,也难怪你没有白金卡,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就别勉强。”
    此话一出,弦歌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不适合……到底是什么不适合?是这个女孩不适合这个牌子的风格定位,还是那张卡不适合这个女孩?她只消一眼便一字不差低记下了那张信用卡的卡号,更记得这张卡的主人——岑缓羽,他的信用卡居然会在陶米楠的手上?
    那辆醒目的劳斯莱斯就停在店门口,弦歌推门离开时,正午阳光直剌剌地射在她眼上,她抬手遮阳,在一片亮白色的光中,看见冯启旌面色尴尬地靠在车子旁,犹豫不前。
    他一定想上前扶她一把,因为她脚伤未愈,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可仍不认输地蹬着一双细高跟鞋,走下店门前的三层台阶时无异于走钢丝,教人看得胆战心惊。
    可他也一定不会上前扶她,因为陶米楠仅慢她两步走出店门,径自就向那辆劳斯莱斯走去,站在车边客气地问弦歌是否要搭车。
    弦歌嘴角轻笑,一言不发地望着冯启旌,直逼得他开口:“弦歌小姐,你的脚……要不要我……”
    “行了,”她飞快地打断他,“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她转向陶米楠说:“明天你和任鸣鸣一起试镜,好好准备。我想等你回到公司,就会有人告诉你这个消息。既然我们在这里遇见,提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弦歌想走,陶米楠却从身后叫住她,紧追上他的脚步:“弦歌姐……岑大哥都跟你说了吧?我还有我叔父……”
    “说什么?”弦歌视线停在她的双瞳内,装傻充愣,“岑大哥?你是说岑缓羽?他应该跟我说什么?又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起你叔父?”
    “《日月光华》的女主角人选……”陶米楠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眼底那股怯意渐渐退去,以出乎弦歌意料之外的直接说道,“我和任鸣鸣是公平竞争吗?”
    弦歌哑然失笑,目光擦过眼前的陶米楠,若有所思地看向冯启旌:“这些事回公司再说,在大马路上你想说给谁听?”她甩手离开,临走前不忘叮嘱冯启旌“安全地把陶小姐送回家”。
    这条商业街沿途都是透明玻璃橱窗,弦歌在街角拐弯走向停车场时,在橱窗中依稀看见自己昂首迈步的姿态。她步履飞快,如果不是脚踝上肿得跟小馒头似的包,谁又能看出其实她在强忍着痛,竭力做出无敌铁金刚的架势。
    她的性格太别扭了,别扭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爱。
    岑缓羽的电话打过来时,她正不顾形象地坐在街边的台阶上,脚踝上的伤让她疼得站都站不起来,她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自虐成这样,那一大段路竟然也昂首挺胸大迈步地走过来了。
    “你怎么还穿着高跟鞋满街走?”这是岑缓羽劈头盖脸丢过来的第一句话,“你以为你是无敌铁金刚啊?死撑成这样给谁看?”他也知道她有扮演“无敌铁金刚”的嗜好。她只是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嗜好,他却直直将话抛了出来。
    “你管我在哪,”她又别扭了,一撇嘴,愣是不领情,“你不是不管我了吗?我疼死活该!”她说这话时慢条斯理的,透着懒懒的调子。
    倒是岑缓羽在电话那头一愣,缓了半天才接上话:“……我没有不管你。”
    他似乎在话筒另一端轻叹,有种进退两难的无措。一句平平淡淡的否认由他的声音说出来,竟让弦歌一时无言。晴朗的阳光暖洋洋地烘在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