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主要任务是坚守、防御、屯垦,所以也
无甚战事。倒是刘时英所在的西路军被朝廷命令深入胡人腹地;草原四季变换,
胡人也无固定居所,所以很难打一场大规模的遭遇战,这样下来,西路军虽有战
绩,但跟钱粮支出不成比例,这就让朝廷上一些大臣颇有微词。
朝廷如今本就分为两派,为敬王、孝王的皇位继承权争个不可开交,如今看
到边关战事不如人意,便又以此为由,建议皇上往边关派个统帅,总领边关的军
务,尽早结束战事。
裴陵听到消息,便催促家里随时来信,讲明朝廷的变故。因此一看左三知手
捧印有裴家火漆的信匆匆进来,便放下手头的书,命左三知读给他听。
左三知一行行念来,只有最后一句是裴陵急于知道的:「故此,皇上命骠骑
将军李振中来边关统领军务。吾儿收到此信时,李大人已经带兵马出京……」
「李振中……」裴陵扬眉,心说皇上这一碗水倒端得平。骠骑将军李振中是
老将,在朝中素有威名,为人也正直,肯定不会偏向哪个皇子,所以把兵权交给
李振中最好。
「大人,这里还有刘时英大人的一封信。」左三知从怀中又把刘时英的信拿
出来。
「你念吧。」裴陵心里烦乱,裴家在朝廷本来也不倾向于谁。可上次胡人袭
营,二皇子手下的红人刘时英被调开,他倒被大皇子敬王手下的人提升,让他父
亲不得不明确态度,靠向大皇子一派,这样一来,他也不得不考虑如何办事,免
得在皇位争夺中不小心成了无辜牺牲品。
左三知又把刘时英的信念了,但这封信比家书更让裴陵震惊。刘时英在信上
告诉裴陵,西路军两天前围杀胡人几万,但西路军也受到重创,他们退回固守,
而胡人则投表请和,还准备了大批的贡品,准备运到京城。
「请和?」这样朝廷的局势不是更复杂了?他抬头想叫左三知把信给自己看,
却发现左三知也在沈思什么。
「你在想什么?」
「在想是战是和……啊,大人恕罪。」左三知在裴陵的准许下习武学文,也
长了不少见识,加上从小见过不少战事,便对这些东西甚感兴趣。
「哦,那你说说你的看法。」裴陵一乐,我还没有听你谈过军务呢。
「这……那小人就直言了。」左三知看裴陵不像是开玩笑,便把自己的想法
说了出来:「数月前,胡人袭营是大规模的,便说明他们有备而来。从袭营之后
的损失来看,他们主要的目标是劫掠粮草,顺便打击我们在边关的势力,而且他
们游牧,居无定所,也不怕我们反击后将他们全数歼灭。再说,刘大人的这场胜
利也不是完胜,打仗贵在粮草,西路军的粮草大部分由朝廷调拨,所以朝廷顾虑
到西路军不能久驻边关,很可能答应胡人的议和。只是这议和……」
「这议和怎地?」裴陵总觉得左三知欲言又止。
「这议和似乎不是胡人的真意。随裴勇、裴义两位大人带队去查探,小人得
大人的允许也跟去几回,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不对劲?」裴陵皱眉,心说难道是诈降?
「马粪。」左三知想了想,「查探时,我发现一些僻静处有马粪,但踩碎看,
并不是我们大周军的马粪。虽然两者很像,但小人喂马多年,所以分辨得出。」
「你是说胡人也深入我们这边查探?不过据时英说他们的主力都在西边,难
道……」裴陵越想越觉得这里面很不对劲。
「难不成他们在这里打探,然后准备集结于此?」左三知明白望北城是重地,
但望北城东北方向的关隘还有一路军守着,虽然没有西路军人那么多,但也足以
把胡人挡在外面了。
「朝廷既然派了李振中将军出来,暂时也不能让他回师,至于胡人那边求和
的事情,也得有段日子才能传入皇上的耳朵。我先写个呈帖把你的发现告诉都指
挥史大人,请他命令这几卫人马多加小心吧。」裴陵说罢,伸手拉过左三知,在
左三知胯下摸了把。
「大人。」左三知看看营帐的门帘,心说可别有人进来。
「你去望北城取信,可逛过青楼?从前是军奴,只能忍耐,如今当了兵,也
可以去花钱买营妓了。」想到裴勇、裴义一听说去望北城办事就兴奋的样子,裴
陵也忍不住调侃了左三知几句。
「小人不敢。大人明察。」
「明察?怎么查?难道把你扒光了看?以你的个性,想必做过后,那里也清
洗得干净,怎么会给我拿住把柄?」裴陵想好要如何办,心中也轻松了些。他见
左三知一脸严肃,忍不住戏弄起来。平素只在夜里拉左三知云雨,黑暗中,左三
知的表情看不太清,只有白天才能发现,左三知眼眸中的隐忍之色是越发深沈了。
「小人没有。」每天伺候裴陵都忙个半死,哪有心情寻欢作乐?何况前路漫
漫,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怎么可能往那方面想。
「那我就当你没有吧。」裴陵点头,站起身来从后面搂住了左三知,用手在
他的双丘上按压,在左三知耳边低语道:「如果你去了,那就用学来的姿势伺候
我吧。」
左三知听到裴陵的要求便猛地回头,待看见裴陵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不禁
一动。他发现裴陵轻声说话时起的双眼很是好看,细长细长,狡黠中却也温情脉
脉,像是古书中那些有情有意的才子,找看对眼的女子求欢。只不过,那偶尔流
露的温柔也难掩性情中的骄傲,让他每看在眼里,就想到裴陵从乱军中救起他时
那高不可攀的英武……
***次日,裴陵便细心写了呈帖,将自己这边的变化报给都指挥史,他知
道刘时英那边的战况都指挥史也应该收到。如此一来,都指挥史就可以把所有的
情况都奏报朝廷,同意议和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不出裴陵所料,都指挥史收到他的呈报很重视,立刻写了奏折给朝廷,结果
朝廷便下旨,让李振中依然带兵来边关,至于胡人的议和容后再谈,胡人那些贡
品也暂不允许进入大周的城关。
可接下来,还是有件事情出了意料,由于李振中带了大量兵马,而粮草却要
迟些运到,因此李振中大军暂定驻扎在望北城附近,先借用望北城中囤积的粮草,
而他这个卫指挥史便被派去迎接李振中的大军去望北城。
接就接吧,不过李振中那老头跟自己的爹爹不睦,说不定看到自己就给脸色
看。裴陵撇嘴,让裴勇点了一千人马跟随自己去迎接,余下将士则留守营盘。
带队走了大半日,裴陵远远看到一队人马,派人过去查探,回报说前方就是
李振中的队伍。裴陵听了忙提马过去,领着一众手下跟李振中见礼。
李振中秉性忠厚,刚直不阿,先朝起就跟裴陵的父亲共事,在百官和皇上心
中地位甚高。只是他看不惯裴陵父亲趋炎附势的姿态,所以对裴陵也有些冷淡,
见到裴陵来也只是客套了几句。
裴陵对李振中的态度不以为意,他谦恭地跟在李振中身旁,把马头往后错了
错,避免跟李振中并驾齐驱后,才开始讲述边关的事情,将望北城附近所有情况
都一一禀报给李振中听。
听完裴陵的话,李振中脸色稍霁。他伸手拍了拍裴陵的肩膀,露出笑脸道:
「你能如此细心就好,胡人狡诈,兵败议和尚未谈妥,便张罗贡品运送,里面或
许大有玄机。」
「大帅教导得是。」裴陵心中不想投靠任何一方,所以面对李振中也是持低
姿态,不愿给李振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嗯,你比你那个不成材的哥哥强多了。」李振中赞许裴陵的谦逊,倒把芥
蒂放到一边。他想起裴陵在京城做官的哥哥,不由摇了摇头;一样米养百样人,
同是裴家子孙,偏只裴陵还让人看得过去。
「呵呵。」裴陵笑得尴尬,不过听李振中把话题从军事上转开,也知道他对
自己的军务处理是满意的,便心安了许多,陪着李振中又聊了几句。
「这两个是你的家丁吧。不错,有边关武将的气势了。」李振中指指裴陵身
后的裴勇、裴义,他在京城也注意过这两个跟裴陵形影不离的,如今看看,发现
两人多了几分沧桑和粗犷。
「这个是?」李振中又指了指给裴陵牵着马的左三知,他从前没看到裴陵身
边有这么个人:外表个头高大,人也健壮硬实,步伐敏捷,双目如电,虽然穿着
是普通兵士,面相却不俗。
左三知本来是骑马跟在裴陵身后,后来看裴陵跟李振中闲聊放慢了速度,就
把马托给别人,自己给裴陵牵马,学着李振中身旁步行的护卫,跟在裴陵的马下
保护裴陵。他听到李振中这么一问,忙单膝跪下打了个千算是见礼,并没有逾矩
回答李振中的话。
「将军,他是伺候属下起居的亲兵。叫左三知。」裴陵知道李振中惜才,便
把左三知那名字的来历讲述一番,博得了李振中的赞叹。
「好名字。」李振中点头,问左三知道:「哪里人?怎么入了这行伍?」
「禀将军,小人生在边关,长在边关,后蒙裴将军提携进了军营。」左三知
低头朗声回答,没有提别的。
「嗯,看你步态,也是有功夫的,好好跟着你家大人,日后上阵杀敌,立它
一份功勋。」李振中活了大半辈子,自忖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瞧左三知站在
那里就有股鹤立鸡群的味道,心里也有些喜欢,觉得给裴陵牵马是可惜了。
「将军。」左三知刚想谢李振中褒扬,却忽然凝神站下,拽住了裴陵的马。
裴陵错愕,还不及斥责左三知,就见左三知俯身跪下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片
刻后站起来道:「大人,远处好像有马蹄声,还有兵戈之声。」
「哦?你能听出来?」李振中对左三知露的这手颇感兴趣。
「小的在塞北生活多年,能分辨很多声音。」左三知答道。他并没有撒谎,
当年他跟老军奴学了很多。
像是观星判断阴晴,识云分辨风雨,在杂草横生的地方寻找可以抹伤口的药
草……塞外生活,多是靠这些技巧保命。而那些技巧中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就是
听声音,无论是马蹄、车轮还是人的脚步、手上的兵刃交接,在很远处,他就能
区别得清楚。
「那你说这来的是什么人?对错无妨,反正这也不是打仗。」裴陵马上就皱
着眉头接了一句。虽然他很相信左三知,但军前讲究的是不能动摇军心,他怕左
三知这话得罪了李振中,便提前替左三知开脱,攥住马缰绳的手也用了力,关节<